散文
对花的愧疚
养花者众。
家家好像都有少则一两盆多则七八盆的花,要么橡皮树,要么春芋,要么吊兰,要么月季花;要么摆在客厅,要么放在阳台,要么置于卧室之一隅。来了客人,还要比划一番,一副对花珍之爱之的样子。但我发现,在他们的眼里,花,只是一种摆设。
像摆在客厅里类似于地灯之类的饰物。他们虽然为其浇水、松土、施肥,但和拿上抹布擦去家具上的尘土没有什么两样,因为在他们的心里,花和家具一起,只是装饰着家罢了,而没有从养一盆花的具体细节里得到精神上的愉悦和享受。面对一盆花,他们装在心里的是放在这儿好还是放那儿好,考虑着的是会让家里富贵,还是典雅。他们只看重了花的装饰性,而忽视了花的生命性。这种忽视,让养在家里的花如同囚在鸟笼里的鸟,如现在的大款们包起来的“二奶”,失去了自我!这样的养花人,不配叫养花!
花,有着更深的本质。
先说一则与花有关的事吧。一次,我去乡下,主人家里有一个小花园,土坯子垒成的,简单的很,但里面的花儿却开得很盛,样数也多。当时,我觉着一朵开着的月季花极好看,就想伸手摸一下,并没有摘的意思,没想到女主人并不顾及我是客人,赶快阻止了我,“别碰它,会弄疼的。”她随口说出的这句富有深意的话,深深地触动了我。我好长时间内一直不太明白的一些有关花的道理,似乎一下子懂了。后来,我凭着这句话明白了,一朵花也有它的感觉、气质、性格以及情感。
甚至说和我们人一模一样,有着只属于它自己的隐私。为什么当我们面对一个漂亮的陌生女人就不敢伸手,而面对一朵花就会有这种想法和欲望呢?我想,就在于我们把它只看成一种植物,一种只是用来装点我们居室的饰物罢了。这也就是我们的浅薄。我们养花,其实是尊重和爱惜生命,和我们养育自己的儿女一样。所以,真正爱花的人,是不会把自己悉心照料的花轻易送给别人——这与送自己的儿女给别人有何区别呢?
爱一朵花,就是爱生命;爱生命,难道不是爱我们自己吗?
唐代诗人孟浩然“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的诗句之所以流传千古,打动人心,依我看,就在于诗人对花儿命运的关注。多愁善感的孟浩然整整一夜担心的就是昨夜风雨里落下的花朵。这些行走在春天大地上的小小精灵,带走了一个诗人整夜的睡眠。我想,孟浩然肯定知道花必有凋零,它的老去是非人愿非自然的;他也知道,在这样的风雨之夜,自己的担心根本就无法改变这些花朵的命运,但他还是一夜没有睡好觉。
孟浩然是一个真正的养花人。
——养花人,多有诗意的一个词,可是在这个时代里,真正配叫养花人的有几个?我以为,我们都应该向花道歉,说出我们对花的愧疚,说出多少年来我们在花面前表现出的轻狂、无知和浅薄。
关于花 文 / 叶清寒
对于花儿,我有着无限愧疚的心情。
多年前,我刚学会写诗,花成了我许多诗的素材。
那时,我家是一个乡下的庭院。母亲不知从哪儿弄来些花籽撒在花坛里,到夏天的时候,竟长满了粉红色的花。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花。只是每天打开门,印入眼帘的便是满院的绚丽和灿烂。它们整个夏天不知疲倦地,很努力、很精神地盛开着。我每天摘下几支来,用一个瓶子插了,放在案头,于是我便拥有满屋子的清香了。它却不顾我们的采摘,只自顾自地越发茂盛了,到了秋天的时候,它便渐渐消退了颜色与花香,直到凋零。可见花是无心的,它既不会因了我们的喜爱与欣赏而改变花期,也不会因我们的眷恋与挽留而停止凋零。而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我因贪恋它的颜色与芬芳,将它摘取,只是加速它的枯萎与凋零罢了。
秋冬的时候,乡下的天气似乎异常寂寞和寒冷。家人买回一盆水仙。初见这水中的仙子,我便被它所洋溢的生命力震惊了。那翠绿的茎上开着鹅黄的花儿,像淡淡的笑容一样温暖着孩子的孤单的心灵。我找来从南京带回的雨花石,轻轻放到水里。那花儿越发地娇艳了。我曾写过几首关于水仙的诗,感觉它是一种很浪漫和诗意的花,总带给我许多的灵感。传说中水仙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竟爱上自己水中的倒影,于是容颜憔悴,在孤寂中死去,倒入水中化作这美丽的花儿。
多年以后的秋冬时节,装饰新居的时候,我们买来几盆花,其中也有一盆水仙。可是也许是长大后的我们,心里为各种工作和生活上的琐事所烦忧,初时还记得每天给花浇水,后来便常常记不得此事。那花儿竟在我们不经意的冷淡中怅然凋零,等我们想起去呵护它的时候,已无能为力了。也不知是这个冬天不冷还是因了我的冷漠。那盆水仙的茎叶竟都倒下来,无论我们怎样扶助,它最终在郁郁中死去了。
我知我愧对那些花儿,只好去花店买一些假花来装饰居室。那些假花虽没有花的香气,但在颜色和形态上都能以假乱真,对于我这样一个不会养花的人,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慰藉自己爱花的心了。可是心里竟对花生出几分恨意来,花会盛开,自是会凋零,花儿其实是有心的,可正是花的多情让我既爱它又恨它。不管我怎样怜它惜它,它却终究狠心地离我远去,让我抓不到它的半点芳踪。难道真花竟不如假花吗?我已难辨真假,只知道,花儿证明它来过了,花香纵逝,花身俱灭,那生命的过程却真真实实地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