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天傍晚,家族小字辈在朋友圈晒了一段视频:美丽的夕阳里,一段古朴的木板桥,一个清丽的小女孩,还有三三两两的游人。小女孩在雀跃着,欢笑着,背景是一大片绽放的荷花池,美得不要不要的。
我立即出手点赞,并随口问老公,这是哪儿啊,小东西全家出游了吗?老公嗤笑我:出什么游啊?这不就是咱们钢窑的大水泡子吗,这你都不知道。想看明天我领你去,完全免费的。
看老公那神情,仿佛这荷花池就是他们家的祖传之宝似的,一副炫耀、卖弄、得意的神态,且表现出从未有过的主动。我本来想要表现出不屑一顾的神态,来打击一下他的得意忘形,结果却欢呼雀跃起来,真是没出息。
这也不能全怨我啊?毕竟是从来没有近距离地接触过荷花,连日来又被大家的美文给撩拨得心里痒痒的,还在暗想咱也上哪儿淘弄出一阙荷花赋呢。想不到机会就这样突然地来到了我面前,简直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嘛。于是我赶紧回答:你可要说话算话啊,明天就去看荷花,不许反悔。老公回答道:多大点事儿,看把你急的,领你去就是了。
我高兴得就差没有跳氏纯起来,一晚上就觉得这时间过得怎么这么慢啊,连觉都没有睡踏实。怎知第二唯碰天早起,天就开始飘起了毛毛雨,而且越下雨点儿越大越密集,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赏荷的好日子。看来这老天爷也在考验我的耐性呢。
好不容易等到第三天,雨过天晴,空气清新,温度也比较适宜。吃过饭简单收拾一下房屋我就拉着老公出发了。一向主张绿色出行的我,破天荒地打了一辆出租车,心急火燎地奔赴目的地,仿佛是去赴一场与初恋情人的旷世之约,心情既急迫又忐忑。恨不能立马就见到梦寐中的倩影,又担心伊不是我心中所切切念念的模样。
实际上荷花池距离我家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我这个非本市土著居民竟然从未涉足过,提起来真的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儿。一直以为这个地方只是老公小时候洗野澡的地方,却不知道后来被改建成了公园,还迎娶了荷花仙子做“压园”夫人,可见我是宅得多么深,与过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居家女人有得一比。
车门一开,我就一反平时的沉稳,灵活地双脚着地,举目四望。被老公“雪藏”了十数年之久的荷花池竟然就在大道边儿。阳光下她掀去了神秘的面纱,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落入了我的眼帘。我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从古至今被多少文人墨客所称道,也为无数普通人所欣羡的花中之仙。
我跟在老公的后面一步步向前迈进,距离荷花越近,越觉庄严。因为我知道此时此刻,我是怀揣着一颗膜拜的心,而靠近,而观赏。也唯恐我身上的俗气亵渎了她们。我与她们面面相觑,都有些局促,有些不知所措。
我连忙拿出手机,将她们的倩影摄进镜头,仿佛不这么做她们就会在下一秒消失了一样。我又将手机递到老公手里,让他给我和荷花拍了两张合影,以此存证我确曾遇见过荷花。我正念叨着想和老公拍张合影,以做旁证,来说明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臆想时,刚好就过来一位男士主动请缨,给我俩与荷花拍了一张合照。这下子应该是铁证如山,谁也翻不了案了。
老公一边走一边嫌弃说这池水太臭了。我平时嗅觉就不那么灵敏,此刻满身心的又都被荷花所占据,被荷花的清新所盈满,竟然丝毫也感受不到一丝的异味。被老公这一说,我才发现这些荷花仙子的生存环境真的不是那么差强人意。
一个十分钟不到就可以环行一周的人工湖,四围既不规则,环境又乏善可陈。一面临街,其余三面都是荒草坡,只稀稀落落的几棵小树,几小簇野花。湖面漂浮着一些绿萍,树叶,有一群群的小鱼嬉戏水中,间或还可见那种丑陋的蚂蟥浮在水中,吓得人身上一激灵一激灵的。湖很小,水又不流通,确实会散发出一阵阵的异味。一想到这么美丽高雅的荷花竟然是与这些东西为伍,内心不禁有些为她们抱屈。
由此我也才比较理解了荷花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格。这句话的意思,应该不仅仅是说明荷花长在淤泥里却能开得那么高洁傲娇,更说明了她们生长环境虽然恶劣,但她们却是一无所惧,毫不在乎,倔强成长,径自芬芳。
一直以为荷花都是贴着水面开放的,乍一看满池的荷花都是高高的,挺挺的,还以为是因为水少的缘故,她们才开成了这样。继而又想起了平时于照片中所见的那些贴着水面而开的荷,似乎与眼前的荷有所不同。她们的叶片要比眼前的荷花花瓣窄而密,应该是那种指核谈具象了禅心禅意的莲。回来百度一下果然如此。
二
从未想过要写荷花,因为荷花自古以来就是文人们笔下的常客,并且有那么多的佳品流芳百世千年的。就自己这样一支钝笔,又能写出什么花样来呢?自曝其短,自砸牌子的事还是少做一些为好。可自己最近真的没有什么主题可写,而且这次赏荷也是自己今年唯一的一次“出游”,不写下点儿什么纪念一下,还真的有点儿说不过去。
趁着老公坐在路边儿休息的工夫,我又特意转回小木桥,对着满池的荷花细细端详,仔细认领(新学的词儿)。于是在我眼中在我心里,池中或开或谢,或含苞或绽蕊的荷花,瞬间变成了一群年龄各异的女人,犹如过去时代一个大家族中的各色女人一样。这一池子的荷花,就仿佛是一个大家族的女人在举办party,举办一个独属于女人的盛宴。
那些刚露出尖尖角的小荷,一个个深粉色的花苞,就是那些还没发育好的小女娃,小囡囡。刚刚涉入人世,对自己的`角色还没有自觉,就那么嫩嫩的,俏生生的。风来了会吹拂她们一下,雨来了会滋润她们一下,太阳出来了会亲吻她们一下,蜻蜓蝴蝶蜜蜂儿也会轮番问候她们。虽然她们还不那么引人注目,但她们那内敛的美却不容人小觑。每一个见到她们的男女,都会爱抚着说,用不了多久,她们就会出落成小美人呢。
那些初绽的荷花儿,咧着樱桃样的小口一点、一点儿地笑开,粉粉嫩嫩的,娇娇俏俏的,羞羞答答的,那正是大户人家初初长成的美少女,俏佳人。嫩得掐一把儿都出水儿,看一眼就会令适龄男子春情荡漾,恨不能立刻捧在手心里,圈在怀抱中。骑上大红马,把美人娶到家。
那些花开正好的荷花儿,则是那些已出嫁或刚娶进门的美丽少妇,无论是身与心都已经全然绽放。品尝了爱情的蜜汁,进入了婚姻的领地。无论是人生,还是世界,都已经在她们面前全然展开,花好月圆,幸福美满。生活在她们已经没有秘密,她们也已被人一览无遗,再无神秘。
然后是那些已经开到荼蘼的荷花儿。花瓣已经失去了汁液,淡去了颜色,软软的,懒懒的,那是已经徐娘半老或姿色犹存的婆婆妈妈们。在男人的眼中已经失去了炫彩,变成了左手或右手。共同滋养呵护着那些尖尖小荷,灿烂花朵,操心着生活琐事,伺候着老老小小。虽然她们已经不再夺目耀眼,但却给人以温暖的感觉。
还有那些零落了的荷花,只余一两片花瓣儿惨淡地挂在那儿,如同一个个豁牙露齿的老妪,任凭风吹雨淋日晒人观都已无力抗衡,无以争宠,只目视后代们演绎着她们曾经的辉煌,以及凋零。
一个荷场,汇聚了一个大家庭女性从小到老的生长形态。每一场荷事,演绎的必然也如同是女性个体从生到死的过程。青涩过,美丽过;甜蜜过,满足过。然后恬然的,静静的;优雅着,淡泊着。之后老去,消散。女人如荷,也算是贴切。我不禁为自己一时的想象之力而感到有几分得意,可又有几分忐忑,不知是否会为他人所认可。
结束了这次与荷的邀约,我怀揣着一颗无波无澜不咸不淡的心重返日常生活。荷与我,我与荷,又成为了两条平行线。她们在那一隅兀自绽放,我在日子里认真生活。看上去没有两样,但我知道内里已经不同了。
因为我与荷,已经不再是陌生的了,我们已经相遇过,交谈过,互相观赏过,互为祝福过。起码在我心里,一直会有关于荷的记忆,有我对荷的欣赏膜拜,有我对荷的牵牵念念,就如同我们对待某一个喜欢,或膜拜的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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