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每天一早醒来,就会想想今天早饭吃点啥,衣服翻翻啥花样。上班族会想想一天的工作安排,上午是开会还是拜访客户;上学的会想想今天的课程,是不是还有作业呒没完成;退休老伯伯老妈妈会想想今天先去菜场还是广场。
不管是慢吞吞起的床,还是急吼吼起的床,总之,早晨的生活就此拉开了序幕。
老底子,阿拉小辰光,上海的早晨是从五花八门的声音开始的,似乎是在演奏一阕生活的交响晨曲:
四点钟,运送蔬菜的卡车到了小菜场,装卸工吆喝着放下卡车栏板和跳板,“哐啷啷”,响彻菜场附近的弄堂;一筐筐蔬菜卸下车来,又是“清铃哐啷”声;紧接着,装卸工用铁钩钩住装蔬菜的铁筐,往菜场里拖,铁筐与水泥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四点半,垃圾车开进弄堂,传来阵阵“倒车,请注意,倒车,请注意”的电喇叭声。接着,传来环卫工人用铁锹铲垃圾的声响,十几分钟后,铲完垃圾,工人们跳上车子,然后,突突突,垃圾车开走了。
五点钟,送牛奶的师傅踏着“黄鱼车”来送牛奶了。经过一段弹硌路,“吭哧吭哧”,用足吃奶力气,“五斤吼六斤”,踏起来“交关撒度”。老底子牛奶是用玻璃瓶装的,“黄鱼车”踏在弹硌路上,摇摇晃晃,瓶子互相磕磕碰碰,一路上“乒乒乓乓”。
六点钟,粪车推进弄堂,哇啦哇啦叫着:“倒马桶,马桶拎出来哦!”听到叫声,阿姨妈妈们拎着马桶纷纷从屋里厢走出来。倒了马桶,又在弄堂里一字排开汏马桶。上海人叫“荡马桶”,这是因为汏马桶的工具是细竹丝扎起来的刷子,阿姨妈妈们拿着竹刷子沿着马桶的内壁不停地划圈子,这样的动作叫作“荡”。而那把竹刷子则叫作“马桶哗洗”,这是因为竹刷子“荡马桶”时会发出“哗啦啦”声音,阿姨妈妈们还会在“荡马桶”时放入一把毛蚶或者蛤蜊壳,这样,“哗啦啦”声音就更加响遏行云了。
六点半,家家户户开始点火烧煤球炉了,弄堂里白雾缭绕,烟气熏人,“睏似懵懂”的亭子间阿姐、前厢房爷叔、三层阁阿七头也被熏醒了。“急吼拉吼”穿衣起床,刷牙洗脸,端起一早烧好的泡饭,呼噜噜三下五除二,吃得“净荡光”,直吃得一股暖流涌心头。随后,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要么踏脚踏车,要么轧公交车。那时候还没有地铁。
现在的上海,早晨还是那个早晨,却是不一样的光景了。
大多数市民住进了新楼房,住房宽敞,煤卫独用,不少人家的卫生间还主客分设,甚至普及了智能马桶,跟毛蚶壳“荡马桶”一对照,简直是天壤之别。“暗黜黜”的灶批间变成了亮堂堂的厨房间,煤球炉变成了燃气灶,再也不会“日照香炉生紫烟,熏得两眼泪涟涟”了。早餐的“花头经”好比变戏法,天天不重样,牛奶面包鸡蛋糕,生煎油条豆腐花。“难板”吃碗泡饭,只是为了对过去岁月的一种美好回忆和怀念。老上海人吃泡饭,一定要有油条当小菜,而且保持着蘸酱油吃油条的习惯,新上海人、小上海人是很难理解这种蘸酱油的浓浓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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