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本时期散文创作收获丰厚,但从整个文学领域来看,散文相比其他文学体裁受重视不够,尤其杂文显得更为薄弱。另外,有时由于受到不正常政治生活的影响,整个文艺界普遍存在着不敢大胆揭露现实矛盾冲突的现象,散文创作也不例外。 进入世纪之交与新世纪之后,散文也出现了多样化、多极化的趋势,余秋雨的大文化散文、刘亮程、王充闾、王剑冰、周涛等人的散文,从历史入手,开始了时代与文化的反思。为民族、为思想浓墨重彩。青春派散文家接过老一辈人的散文创作风骨,刘卫东的历史散文、韩晗的游记散文别有特色。
谁的散文比较好仿写一些?
林清玄!哲理易懂,自然, 不要只爱青翠的树枝, 树枝是会断落的, 要爱整棵树, 这样就会, 爱青翠的树枝, 甚至飘落的叶, 凋零的花。 秋日在林间游走,一片人迹杳见的阔叶林中,满地铺着厚厚的落叶,黑的,褐的,灰的,咖啡的,以及刚刚落下的黄的,红的,绿的叶片,在夕阳的光照里,形成了一片绵延的泼墨彩画。 树叶虽然凋零了,却自始至终都是如此美丽。我忍不住坐在一个树头上,轻轻地赞叹。 突然看见一片枯叶在层层叶片中蠕动着,灰黄的翅翼状宛若栀子叶,毫无生气的枯叶蝶。它没有蝴蝶娇艳如花的容颜,没有蝴蝶轻盈柔曼的舞姿,也没有蝴蝶轻纱般精巧华美的翅翼,更没有蝴蝶临风微颤的金色触须……似乎一只蝴蝶所应有的一切,它都没有。与生俱来的只是这么一身憔悴的装束。它是蝶,一只失去了美丽的蝶。 为了生存,它放弃了所以的美丽,宁愿在同伴们五彩斑斓的翅影里,飘逝成一道枯黄而又孤单的弧线,宁愿在同伴们飞扬翩跹的舞蹈中,坠落成一片毫无美感可言的枯叶。 它很明智,仿佛一个恬淡隐忍的智者,一个在天下大乱时闲居深山的隐者。它果断地用美丽换取生命。其果断干脆,可敬可叹。 枯叶蝶却在这个时候颓倒,抽搐了几下,不动了。它竟然就这样死去了。这一生都在形塑自己成为一片枯叶的蝴蝶,最后真的化为一片枯叶。不知道当它栖息在枯枝上时,悠然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时,是否会怀念那缤纷的身影?是否会记起那摇曳的舞姿?它是否会从心底隐隐泛起一声怅然的叹息…… 枯叶蝶,一种凄凉而又散淡的生命。它,走到了归隐的极至。我把它捧在手里,思及枯叶蝶是一生站立或者飞翔在枯叶与蝴蝶的界限上。如果说它是执著于枯叶,那是对的,否则它为什么从形状,颜色,姿势都形似成一片叶子;如果说它是执著于蝴蝶的生命,那也是对的,拟似枯叶只是为了保护它内在的那一只蝴蝶。 如今,它终于打破界限了,它终于放下执著了,它还原,而且完整了。 我们谁不是站立在某一个界限上呢?很少有人是全然的,从左边看也许是枯叶的,右边看却是蝴蝶;从飞翔时看是一只蝴蝶,落地时却是枯叶。 在飞舞与飘落之间,在绚丽与平淡之间,在跃动与静止之间,大部分人为了保命,压抑,隐藏,包覆,遮掩了内在美丽的蝴蝶,拟态为一片枯叶。 最后的时刻来临,众人走过森林,只见枯叶满地,无人看见蝴蝶。 只有禅行者一旦唤醒内心的蝴蝶,创造了飞翔的意志,就不再停止飞行,不再压迫内在的美丽。他会张开双眼看灿烂的夕阳,他会大声念诵十四行诗,他会侧耳倾听繁花的歌唱,他会全身心进入一朵玉兰花香。最后,或许也会颓倒在一片枯叶林间。但他内心的蝴蝶却与初生时,一样美丽。 如果内心的蝴蝶从未苏醒,枯叶蝶的一生,也只是一片无言的枯叶。
林清玄灭绝 参观自然科学博物馆时,在物种演化的历史部分,看到两增说明: “灭绝——不死不生,不生不死:地球上曾经出现过的物种,目前已经灭绝的可能达百分之九十九。在演化上,灭绝、生存,几乎同等重要。” “如果地球上的每一样生物都不会灭绝,那这个世界必定非常混乱。” 真的很难想像地球上曾有的物种,有百分之九十九消失了,再看着说明旁边的插图,蛇缠在雷龙的脖子上,猴子在象牙上睡觉、青蛙栖息在恐龙头上……实在拥挤不堪,幸好物种会灭绝,生存才有了空间。 物种如此,人也是如此,假如人都不死,我们可以想想那可怕的情况,下班回家后可能要和一万年前的祖先一起吃晚饭,吓得不敢回家,逃到街上游逛。但街上游逛也不保险,可能会遇到五千年前或八千年前的祖先呢! 灭绝可能是不幸的,生存也可能艰辛。 灭绝可能是好的,生存也可能不幸。 冢中琵琶 最近读到魏晋时代艺术家阮咸的传记,阮咸是魏晋南北朝七位最重要的诗人作家之一,在当时号称为“竹林七贤”,但是他净像其他六贤阮籍,嵇康、山涛、向秀、王戎、刘伶有名,因为他的文学创作,一点也没有保留下来,我们几乎无法从文字去追探他在诗创作上的成就。 幸而,阮咸死的时候,以一件琵琶乐器殉葬,使他成为中国音乐史上少数可以追思的伟大音乐家之一。伴随阮成长眠于地下的琵琶,经过从西晋到唐朝的五百年埋藏,到了唐玄宗开元年间,有人在古墓里挖掘到一件铜制的正圆形乐器,经过弘文馆学士元行冲的考证,才证明它是阮咸的遗物。 这一件家中琵琶因为五百年的沉埋,已经不堪使用,元行冲叫技巧高明的乐匠依其样式仿制了一具木制乐器,称为“月琴”,音调雄亮清雅,留传至今,不但成为宫廷中的乐器,也成为后来民间最常使用的乐器。 到了唐德宗时代,名学者杜估鉴于“月琴”原是阮成所创制,为了怀念他的遗风逸响,将月琴定名为“阮咸”,自此以后,凡是中国琵琶乐器全得了“阮咸”的别名,阮成于是得以与中国音乐史同垂不朽。 阮咸与琵琶的故事是宜于联想的,经过时空一再的洗炼,我们虽无幸重聆阮咸的丝竹之音,但我们可以感受到一颗伟大的艺术心灵不朽。艺术心灵的伟大纵使在地下数百年,纵使他手中的乐器弦败质朽,却仍然能在时空中放光,精灿夺目。阮成死时以琵琶殉葬,做为惟一的知已,这种艺术之情使他恒常令人怀念。 千古以来,被认为中国音乐最高境界的名曲《广陵散》便是阮咸的创作,《广陵散》随着阮咸的逝世,成为中国音乐上的绝响,我们如今眼望广大的土地,倾听历史的足音,在夏夜星空的月下,仿佛看见阮咸在竹林下弹月琴自娱,或者与嵇康的古琴(嵇康是古琴的高手,古琴状似古筝)相应和,在琴声响过,筝声戛然而止的时候,他们纵酒狂歌,大谈圣人的明教与老庄的自然,然后长叹一声“礼岂为我辈设耶!”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呢? 那是“抗怀物外,不为人役”的境界,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的境界,也是“功名皆一戏,未觉负平生”的境界。 阮咸的音乐天分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他很年轻的时代就被称为音乐的“神解”,任何音乐到他的耳中马上分辨出高低清浊,丝毫不爽;因此他不但弹奏月琴时能使人如饮醇酒,沉醉不已,他还是个音乐的批评家,对音乐的鉴赏力当世无有其匹。没想到他的音乐批评,竟得罪主掌全国音乐行政的大官苟勋,向晋武帝进谗言,革去了阮咸的官职。 阮咸丢官的时候,官位是“散骑侍郎”,这个职衔我们不用考证来解释,而用美感来联想,就仿佛看见一位卓然不群的流浪琴师,骑着驴子到处弹琴高歌的样子。 事实上,阮咸对当世的礼法非常轻蔑。他曾在母丧期间,身穿孝服,骑着驴子去追求自己私恋已久的胡婢,引得众人大哗,在当时是不可“思议的事,如今想起来却特别具有一种凄美的气氛。可惜,他在追胡婢时是不是弹着琴,唱着情歌,就不可考了。而这种狂放不拘的生活,正是魏晋时代寄情林泉的艺术家,最真实的写照。 我一直认为像阮成这样放浪形骸、不顾礼法、鼓琴狂歌、清淡无为的人,他是可以做到忘情的境界,但是他不能忘情音乐,以琵琶殉葬却是不可解的谜,难道这位“礼解”能料到千年之后,人们能从家中的琵琶怀想起千年之前,曾在他手中传扬的《广陵散》由吗?阮咸给我们的启示还不只此,他和当时的艺术家给我们一个视野广大的胸怀,也就是“以大地为栋宇,屋室为禅衣”的胸怀,因于这种胸怀,他们能体会到生活的乐趣,发出艺术的光辉。 我最喜欢“竹林七贤”的一则故事是:有一天嵇康、阮籍、阮咸、山涛、刘伶在竹林里喝酒,王戎最后才到。阮籍说:“这个俗气的东西,又来败坏我们的乐趣!”王戎回答说:“你们的乐趣,岂是可以败坏的吗?”这则故事正道出了“竹林七贤”艺术生命的真正所在,你看阮咸留在坟墓中的琵琶,它虽朽了,却永远不会败坏;因为那一把琵琶,曾经属于一个伟大的艺术心灵,注定了它在人心里永不败坏的玄想——如此说来,琵琶恐怕也是有心的吧! ——一九八二年九月一日 随风吹笛 远远的地方吹过来一股凉风。 风里夹着呼呼的响声。 侧耳仔细听,那像是某一种音乐,我分析了很久,确定那是嫡子的声音,因为萧的声音没有那么清晰,也没有那么高扬。 由于来得遥远,使我对自己的判断感到怀疑;有什么人的笛声可以穿透广大的平野,而且天上还有雨,它还能穿过雨声,在四野里扩散呢?笛的声音好像没有那么悠长,何况只有简单的几种节奏。 我站的地方是一片乡下的农田,左右两面是延展到远处的稻田,我的后面是一座山,前方是一片麻竹林。音乐显然是来自麻竹林,而后面的远方仿佛也在回响。 竹林里是不是有人家呢?小时候我觉得所有的林间,竹林是最神秘的,尤其是那些历史悠远的竹林。因为所有的树林再密,阳光总可以毫无困难的穿透,唯有竹林的密叶,有时连阳光也无能为力;再大的树林也有规则,人能在其间自由行走,唯有某些竹林是毫无规则的,有时走进其间就迷途了。因此自幼,父亲就告诉我们“逢竹林莫人”的道理,何况有的竹林中是有乱刺的,像刺竹林。 这样想着,使我本来要走进竹林的脚步又迟疑了,在稻田田硬坐下来,独自听那一段音乐。我看看天色尚早,离竹林大约有两里路,遂决定到竹林里去走一遭——我想,有音乐的地方一定是安全的。 等我站在竹林前面时,整个人被天风海雨似的音乐震摄了,它像一片乐海,波涛汹涌,声威远大,那不是人间的音乐,竹林中也没有人家。 竹子的本身就是乐器,风是指挥家,竹于和竹叶的关系便是演奏者。我研究了很久才发现,原来竹子洒过了小雨,上面有着水渍,互相摩擦便发生尖利如笛子的声音。而上面满天摇动的竹叶间隙,即使有雨,也阻不住风,发出许多细细的声音,配合着竹子的笛声。 每个人都会感动于自然的声音,譬如夏夜里的蛙虫鸣唱,春晨雀鸟的跃飞歌唱,甚至刮风天里涛天海浪的交响。凡是自然的声音没有不令我们赞叹的,每年到冬春之交,我在寂静的夜里听到远处的春雷乍响,心里总有一种喜悦的颤动。 我有一个朋友,偏爱蝉的歌唱。孟夏的时候,他常常在山中独座一日,为的是要听蝉声,有一次他送我一卷录音带,是在花莲山中录的蝉声。送我的时候已经冬天了,我在寒夜里放着录音带,一时万蝉齐鸣,使冷漠的屋宇像是有无数的蝉在盘飞对唱,那种经验的美,有时不逊于在山中听蝉。 后来我也喜欢录下自然的声籁,像是溪水流动的声音,山风吹抚的声音,有一回我放着一卷写明《溪水》的录音带,在溪水琤琮之间,突然有两声山鸟长鸣的锐音,盈耳绕梁,久久不灭,就像人在平静的时刻想到往日的欢愉,突然失声发出欢欣的感叹。 但是我听过许多自然之声,总没有这一次在竹林里感受到那么深刻的声音。原来在自然里所有的声音都是独奏,再美的声音也仅弹动我们的心弦,可是竹林的交响整个包围了我,像是百人的交响乐团刚开始演奏的第一个紧密响动的音符,那时候我才真正知道,为什么中国许多乐器都是竹子制成的,因为没有一种自然的植物能发出像竹子那样清脆、悠远、绵长的声音。 可惜的是我并没有能录下竹子的声音,后来我去了几次,不是无雨,就是无风,或者有风有雨却不像原来配合得那么好。我了解到,原来要听上好的自然声音仍是要有福分的,它的变化无穷,是每一刻全不相同,如果没有风,竹子只是竹于,有了风,竹于才变成音乐,而有风有雨,正好能让竹子摩擦生籁,竹子才成为交响乐。 失去对自然声音感悟的人是最可悲的,当有人说“风景美得像一幅画”时,境界便低了,因为画是静的,自然的风景是活的、动的;而除了目视,自然还提供各种声音,这种双重的组合才使自然超拔出人所能创造的境界。世上有无数艺术家,全是从自然中吸取灵感,但再好的艺术家,总无法完全捕捉自然的魂魄,因为自然是有声音有画面,还是活的,时刻都在变化的,这些全是艺术达不到的境界。 最重要的是,再好的艺术一定有个结局。自然是没有结局的,明白了这一点,艺术家就难免兴起“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寂��小H四芑嫦鲁そ�蚶锿剂钊?动容,但永远不如长江的真情实景令人感动;人能录下蝉的鸣唱,但永远不能代替看美丽的蝉在树梢唱出动人的歌声。 那一天,我在竹林里听到竹子随风吹笛,竟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等我走出竹林,夕阳已徘徊在山谷。雨已经停了,我却好像经过一场心灵的沐浴,把尘俗都洗去了。 我感觉到,只要有自然,人就没有自暴自弃的理由。 ——一九八三年五月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