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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散文石圪尖的柿子

2024-09-09 05:02:57 暂无评论 186 美文欣赏 果园   散文   母亲

现代散文石圪尖的柿子

秋天,最美味的水果莫过于柿子,而家乡石圪尖的柿子又比别处的要好吃一些。

石圪尖在豫西南的鲁山县。鲁山本来就山多,而石圪尖这名字听着就更是与山、石分不开。村子在刘家山、石人山、韩家老窝的山里窝着,而石人山又有一个天门口,好像与天挨着了,可见这山不小,不矮。

石圪尖山多,石多,地底自然不太好,土薄,不厚,不肥实,长庄稼就差一点。可乡亲们肯出力,有心劲儿,垒堰淤土,就有了堰滩地,就成了庄稼地。坡岭的山石间则种树,除了栎树、洋槐树、椿树之类的,还有果树,属柿树最多。乡亲们说,柿树泼实,好种,好养;柿子好吃,与人亲。

我能爬上柿树摘柿子的时候,石圪尖的柿树已成了林,有不少都长得云眼儿高,且树冠能遮住一片天去。而二叔还在弯着他高大的身子,查看他新嫁接下的柿树长得啥样儿,直起腰时,日头正照着他的脸,他打了很响的喷嚏,于是揉揉鼻子,笑了:你们想俺,俺也想你们哩。他又俯下身,轻轻地抚摸一下那柿树的叶片,如抚摸儿女们的小脸蛋儿一样。

二叔的身体不太好,生产队就分配他做放羊的活,工分不低,相较于下地劳动还轻闲一些。二叔却闲不着,羊在坡上吃草,他就在那山坡上野生的软枣树上嫁接柿树,他身上的羊包里时常不离的就是一把刀,那是接树用的。柿树的嫁接有枝接法和芽接法之分,枝接在春三月,而芽接多在春夏和夏秋交接时。因此,二叔似乎就没有闲的时候,找枝儿、找芽儿、接住、护住……二婶说他:你对它们比对娃儿们还上心哩!二叔说:娃儿有你哩。大伙儿都照顾咱,咱能不记住?俺不是会接树吗?这树以后中了,队里收入就多了,全队的娃儿们也有好柿子吃了,可得劲。

二叔嫁接的柿子有水晶红柿子、四周柿子、镜面柿子、碾盘柿子、牛心柿子等多种,队里这些品种有的比较少,他就多在圈住了羊时,跑到山外的生产队里去找。慢慢地,很远的人都知道了他这个找柿树枝儿柿树芽儿的人,说:石圪尖有个高个儿的会接树的人。

嫁接的柿树一般两三年就结了果,果实一年比一年结得多,十来年后,就进入了盛果期,且可延续百年有余,因此柿树有种树一年,受益百年的说法。

石圪尖的柿树长起来了,柿子也丰收了,集体有了收入,社员们也分了一些柿子。水晶红柿子多漤着吃,四周柿子多烘着吃,不少人家还晒了柿饼。柿子削了皮,就摆在门前的石堰上,风刮日头晒之后,天凉了,有霜降下来了,霜气裹住了它们,起了一层的白,柿子的甜味儿就全收进柿饼里去了。一咬,筋拽拽的,甜丝丝的,好吃得不得了。

我们这些孩子,最热衷的还是爬到柿树上去。那四周柿子和水晶红柿子都像红灯笼一样,有的已在树上烘透了,滴溜溜地坠下来。我们坐在树杈上,一手抓一个,咬个小口,稍一吮,那浓甜的汁液就全吸出来了。往往,我们在树上吃圆了小肚子,连饭食也省下了。

石圪尖分地的时候,柿树每一家都分了不少棵。一到秋天,乡亲们除了收庄稼,也收那满树的柿子,且多不用自己送出去卖,早有韩信街的买柿子的来了,有不少是提前一年就说好了。韩信街因西汉时韩信在那里驻军而得名,一街的人吃苦耐劳,心灵手巧,贩柿子者多,男女老少都有。一辆自行车,后座两边挂两个跨篓,骑行五六十里就出来收柿子了。收回去,下窖里烘,放缸里漤。烘柿,浓甜;漤柿,脆甜。韩信街的烘柿子、漤柿子卖到了四方去,出了名,而他们在介绍时,都说:这是石圪尖的柿子,长在大山里,纯天然,无污染,甜哩很,好吃哩很。

来我家买柿子的是个五六十岁的大叔,还跟着两个十七八的姑娘,都是细高挑儿的个儿,红白的脸蛋儿,说话也慢声细语的,不像是下力的人,一问是正读高中的学生,趁着星期天帮爹哩。俺娘就稀罕得很,说柿子要便宜卖给人家,得空了,叫小妮儿教教我们学习。那大叔说:大嫂,买您家的柿子不能便宜,还得比别人贵一点哩,您一个人带着娃儿不容易。原来,大叔知道我们的父亲不在了。那两个姑娘把柿子装好后,就会给我们说一些读书的事儿。她们要走了,腿一抬,骑上了自行车,笑着跟我们说:再见,下回来我们再说话儿。那声音好听得很,骑车的样子也美得很。

二叔去世时还年轻,小五十。我们送他的时候,经过他嫁接的那片柿树林,他睡到了韩家老窝的那片山坡上,他的身旁还是他的柿树。

这些年里,山外的柿树越来越少了,而我们村还有很多,一到秋天,就有不少人说:到石圪尖摘柿子去。

人们进了村,就有人问:这柿树是谁家的,我们摘些中不中?多少钱卖哩?

村里人说:不管谁家的,只管摘吧!现在不像以前了,不指着它们卖钱了。我们石圪尖的柿子好吃,只要你们吃着得劲就中。

人们说:那会中?

咋不中?

我陪着他们摘柿子的时候,总会想起二叔,想起村里人的话。

母亲的果园散文

母亲一生勤劳,好强,不向命运低头,不甘被岁月的苦难埋没对生活的希望。

母亲兄弟姐妹众多,在那个年代,母亲只上了两年学,虽成绩不错,却拗不过命运的安排,小小年纪便回家帮着父母挣工分儿。到了谈婚论价的年龄,嫁给一穷二白,但根正苗红的父亲。结婚一年有了我,那时父亲在拖拉机站开车,早出晚归,母亲一个人家里家外的忙活。后来有了弟弟妹妹,又被婆婆爷爷分出来单过,落户在一个旧仓库里,除了分家分得的一个煮饭的铁锅,七个碗,一升米,几床出嫁带去的被子,几件衣服,真的是家徒四壁,似被大雨冲洗过一般。可就是这样,母亲咬牙坚持下来,在外公外婆的资助下,与父亲没日没夜的干活儿挣工分儿,抚养我们长大。

小时候的弟弟体弱多病,是医院的常客,常常深夜父亲开车没有回来,母亲嘱托我照顾好妹妹,背着高烧不止的弟弟去医院。

我们一家人和那个年代大多数的家庭一样,艰难的生活着。

分田到户,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母亲看到了希望,干活儿更不要命了。也正是因为母亲顽强的性格,我们的生活日渐好起来,加上父亲跑运输,日子竟比一般的家庭还略为宽裕一点,并且盖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政策开放也不怕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母亲便在屋前屋后栽上了果树。

母亲从小就喜爱花草果木。听姨妈讲,小时候的母亲很会爬树,和姨妈与同村的姐妹去打猪草,她们负责帮母亲把猪草装满,母亲爬上树,给她们摘果子。樱桃,青杏,梨子,桑葚,野枇杷,李子,这些山林野外的果子都是母亲的囊中之物。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些野果甘甜了母亲她们苦涩的童年时光吧。

记得母亲给我们带回来几颗酸酸甜甜的杏子,吃完后母亲把核留下来,播种在屋角的一块空地上,竟真的长出了一株苗。母亲小心呵护,这株苗也争气,噌噌的往上长。我和弟弟妹妹常在这棵杏树下玩耍,盼望着它啥时候能结果?而母亲已悄悄地在屋前种上了几棵樱桃树,在屋后菜园子的田坎上种上了几棵李子树。有一年李子树长了虫子,满树的叶子两天时间卷了大半。母亲急忙到农药店买农药,顶着烈日给李子树喷洒农药,又请教农林所的技术人员怎么栽培果树?母亲读书虽不多,但人却聪明,又好学,勤劳,只要是她栽培的果树成活率极高。

在我们的小伙伴还在山里野外或东家西家偷摘果子的时候,我们却可以在自家屋前屋后悠哉悠哉的摘果品尝了,这一点让邻居家的小伙伴特别羡慕。母亲并不吝啬,每年果子成熟,母亲便会给他们摘上满满的一蓝送过去。

当年那棵杏子树早已长成一棵大树了。母亲后来又从别人家那里挖了一棵杏树,个大核小味甘甜,因栽在东墙角靠路边,这棵树成了许多路人免费品尝的果子树,又因为它味道比一般的杏子甘甜,口口相传,引来许多路人乡邻的`品尝。每年杏子刚晕黄了脸,就不断的被人明里暗里摘了去,这让我们很是懊恼。母亲也不说什么,反而对我们说:“这棵树高,路人能摘的也只是能够得着的,真正好吃的在树顶上呢,成熟透了才好吃。”

有天周末放假,我们一家从外婆家吃完饭回来,看到杏树的一大枝丫被折断了,树皮还连着,地上散落着一些未熟好的果子。母亲心疼地把枝丫砍掉,那树断了一大枝桠,像人断了一只胳膊,突兀地立在那里。母亲第一次为了摘果子破口大骂:“这是哪个缺德的不长眼儿,要想吃给老娘说一声,还缺你个三斤五斤的?这树又不是一年两年能长大的!缺了你们的心眼子。”

我知道,母亲不是舍不得别人摘那几个果子,而是心疼弄断了她的树。从那以后,母亲出门必把我家阿黄拴在杏树下。我家的狗阿黄管家一样是出了名的,杏子自此少被人偷了。每年杏子成熟采摘的那天,母亲便铺一床大被单在树下,父亲拿个大竹竿,我们则雀跃着在树下笑着,闹着,在母亲的“别把果子踩烂了”的佯装呵斥中,欢欢喜喜的捡着,装着,吃着,满嘴都是酸甜,满心都是欢乐。左邻右舍来了,母亲给他们每家每户装上一大篮,乡里乡亲来了,母亲也会笑眯眯的给他们装上一衣兜。吃过的杏核,我和妹妹收集下来玩抓子的游戏。一个夏天,就在我们的玩闹中愉快地度过。

这棵杏树在前几年弟弟做房子的时候,因扩大面积,又因它长得过于高大,它的枝丫挡住了来往车辆的行驶,还因为它树龄长,果结得也越来越少,像一个迟暮的老人,尽显老态龙钟之态,忍痛把它砍掉了,码了好大一垛当柴烧了。只可惜没有种苗传下来,这杏子酸酸甜甜的味道会一直萦绕在我们的脑海里,酸甜着我们的记忆了。

八十年代,村里大兴种植柑橘,母亲是最积极的一个。村里有片集体自留山坡,响应政策种上了柑橘树,可三年五年不见效益。村委会想承包下来,村民谁都不愿种,又不能让这片柑橘苗死掉,最后在村民委员会召开大会时,经所有村民同意,把这一片山地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扔给我们离这片山坡最近的的住户,并承诺这片山林不上交农业税。几年过去了,柑橘树长大结果,我们这十来户人家终于开始受益,让读小学中学的我们从没未学费发过愁,每年换季,母亲还会给我们置办新衣服。有的村民开始眼红,在村民会议上提出要将这片山林重新夺标,并且让我们种植户补交这些年的农业税。这也引起我们十来户种植柑橘树人家的不满,与村干部理论未果,事情便搁置下来。可我们怎么也没想到,我们一家却会因为这集体分配下来的柑橘树受到莫须有的打击。

村里一位干部因父亲与他为其它事发生过争执,公报私仇,趁有的村民对这块集体所有,我们几户人家种植柑橘不上交不满的情绪,把父亲告到县里,说父亲是刁民,种集体的土地,却不上缴农业税。那时候上缴农业税可是头等大事。那位村干部利用国家正在大力整治拖欠农业税的农户,偷偷的把父亲告到了县里,等县里的人找到我们家的时候,母亲才稀里糊涂的知道我们一家竟被告了。母亲讲明缘由,质问他们何罪之有?况且又不是我们一家种植,为啥只告我们一家?这县里的人咋知道我们村儿这点小事的?一位工作人员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好心的提醒母亲是不是得罪什么人啦?母亲恍然大悟,还没等好强的母亲去弄明白事情,正在给集体拖土的父亲,却被那位村干部阻拦街头,嚣张的要把父亲送到县里。父亲与他理论,他竟毫无尊严,像泼妇似的在众人面前对父亲骂骂咧咧,扬威斗狠。当过兵的父亲,血气方刚,岂能受此屈辱!县里的人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也很反感那位村干部的做法,本着息事宁人,按政策办事的原则劝解父亲。我们一家无权无势,母亲欲诉无门,几经考虑,父母决定补交就补交吧,死不了人的。那么艰难的日子就熬过来啦,还怕现在?母亲如数交清了那块柑橘地这些年的上交款1000多元!而其他的种植户只是象征性地补交了一点。在那个年代,对一个农村家庭,这并不是一个小数目。有的村民说父母是个冤大头,不该交。母亲说我不该国家一分半文,心清净,他再也不敢把我咋样。若真的对我家人怎样,我就去和他拼命。那人也知道母亲的性子,虽嘴上扬言自己多厉害,但看到母亲前来,立马不做声,对母亲明里暗里讥讽他的话从来不还嘴。那一年真是祸不单行,父亲工作的单位改制,车没了,工作也没了。我刚上高中,弟妹上初中,一家人的生活重新变得困难起来。

我们家屋后有一大片荒草丛生的空地。母亲硬是一刀一刀地割草,一桶一桶地打药,一锄头一锄头地开垦,把这块杂草丛生的地变成了良田。种上柑橘,柚子,梨子,桃子,核桃。葡萄等各种果树,又种上茄子,丝瓜,黄瓜,辣椒,空心菜,土豆等等。母亲教导我们说,没有过不去的坎。他们收了我的柑橘责任地,我自己再种。别人家孩子有的吃,你们也有的吃。施肥,剪枝,打药母亲样样精通。又是几年过去了,我们家里又是瓜果飘香,一年四季从不少果子吃,自家自留地的柑橘收成一年比一年好。国家政策也放宽啦,那位村干部也下了台。他老婆给我母亲道歉,说当年不该那样整我们。母亲不卑不亢:“我干干净净做人,正正当当做事,将来死也死的安心,我还不是照样吃饭穿衣。”那老婆讪讪地陪着笑脸。母亲心软,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母亲的果树种的越来越多。她说自己种的吃的放心。最早是樱桃,樱桃好吃,时间却短,前后不过半个月时间,洁白的樱桃花开过,绿豆粒大的樱桃果挂满枝头,待到有了红晕,母亲用长长的口袋,把一枝枝挂满果的枝丫罩起来,以防鸟雀偷吃。可好笑的是,樱桃成熟时,母亲把口袋解下来,鸟雀们便不请自来,也不怕被母亲驱赶,与母亲争抢樱桃。母亲给我们送樱桃来,急急的说:“快吃快吃,都是从鸟嘴里抢来的。”听母亲讲述那情景,看她急急的样子,我们好气又好笑!这些贪念美味的鸟儿呀,伤了母亲的心哦。

樱桃过后是桃子,先吃鲜桃,这其间桑葚也熟了,后吃白桃,待到七八月,不起眼的毛桃熟了,甜得醉人。李子也急急的成熟了,油头青口感好,市面上很受欢迎,弟弟栽植了一大片,母亲每天忙着摘李子,卖李子,虽辛苦,心里却甜滋滋的。田坎上一树珍珠李子也悄悄的红了,满树的果子,青的,红的,煞是好看。只可怜我们的肚子太小,不知吃啥好。

接下来,各种果子粉墨登场。梨子,柑橘,石榴,核桃,柚子。柚子也有好些个品种,母亲嫁接的柚子丝毫不比超市里的蜜柚差,也是抢手的很。晚秋时节还有柿子,枣子,到了冬天,橙子,红桔,一年四季,母亲的果园里都有果子挂在枝头。

母亲说前些年种的一株葡萄品种不好,砍掉后又重新换了品种。我们惦记的杏儿也会找棵好苗子栽上,母亲又迷上了几种桃子,说味道那叫一个好。看母亲神秘兮兮的样子,八成也准备栽上了。看着母亲辛苦却满足的笑容,看着她在一棵棵果树下辛勤劳作留恋的身影,我终于明白,母亲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果园,在那片果园里,我们快乐地成长,一家人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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