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散文写得最好的,我只推荐三个人:梁实秋,汪曾祺,刘亮程。
这三个人的共同特点就是明澈、知性、不抒情。
梁实秋的《雅舍小品》是公认的名著,我早就读过,但是90年代读他的《雅舍谈吃》,一时惊为杰作,看得目瞪口呆、满口生津。80-90年代,中国人刚刚吃饱肚子,生活还过得很糙,这时候看到梁实秋写30-40年代北平饮食的《雅舍谈吃》,真感觉到我们前半辈子真是白活了。梁实秋家算是小康之家吧,他从小吃过的、见过的各种名菜小吃,经过50-60年代的洗礼,已经早就不见了。所以,我们知道老北京在吃上真讲究,老北京在饮食上也曾经这么发达!后来唐鲁孙、逯耀东的作品纷纷登陆大陆,写得也不错,但比着梁实秋的文笔还是稍逊一筹。
汪曾祺不以散文名世,但他的散文极为精致。以《蒲桥集》为例,他有回忆西南联大、回忆沈从文,写昆明的吃食,写故乡的特产,写宋代的吃喝,等等,首先是内容实在、丰富,再一点是语言精练、讲究,还有就是谋篇布局有看似不经意的经营。你看看那篇《葡萄月令》,我敢说,当代散文家无出其右者。这就是高手所为。
至于刘亮程,估计很多人没看过。我过去对别人评价刘亮程为“最后一个乡村哲学家”不以为然,但当我看过刘亮程的散文后,我把他的全部作品都买下了。刘亮程的家乡在新疆的一个小村庄,里面有马、有狗、有蚂蚁、有山梁子,跟其他山村无异。但是刘亮程观察极细,比如他对狗的描写,对狗咬对人和咬不对人的两种遭遇的描写,简直是神来之笔。还有,刘亮程对一队蚂蚁的观察,他要把蚂蚁引向别家,怎样撒食、挖沟、断路,蚂蚁如何表现,等等,那就是一篇当代的《昆虫记》。这类文章在《一个人的村庄》中随处即是,刘亮程写了10年,集为此本,是精品中的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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