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支笔
赵宋国祚339年,由盛而衰,再到偏安一隅,开创宋词一道。
其间书写宋词者,大多晓风残月,似欲与杨柳一较柔肠。
然此二人不然。
其一,提一支秃笔,书写千古兴亡,写尽雨打风吹去的风流;遥望神州,长江奔流,燃犀下看,倚天万里所需之长剑——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又一,泼一方黛墨,长叙大江东去,叙尽大浪淘尽的千古人物;牵黄擎苍,酒酣胆张,弯弓如月,西北射下掳掠之天狼——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苏辛之词,豪放如斯。
凭词识人,似乎两人渐渐的若合一锲:一般的仕途不顺,一般的怀才不遇,一般的天下担当,一般的豪迈胸怀;然而两人又是不同的——上天给予了苏东坡更多的安闲恬适,给予了辛稼轩更多的忧愁风雨。针砭时弊的苏轼,怀才不遇尚可释然长笑,旷达寻乐;国之将破又不为所用的辛弃疾却只有长吁短叹,郁郁而终了。
是以二人之词,相似而不相同,骨子里同样的大气造就了苏辛之词相仿的气势磅礴;然而国家形势的不同又给予了他们词作不同的情怀和内涵。
苏轼属性情中人,闲云野鹤之境,书写自是不受约束,可谓用壮丽的文采书写着人类天性中自由的极致。老夫聊发少年狂,提弓上马,倾城之众,亲射猛虎,是他为人的无拘无束;莫听穿林打叶声,竹杖芒鞋,料峭春风,也无风雨也无晴,是他随兴所至的自由;十年生死两茫茫,幽梦还乡,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是他悲喜不禁情真意切的率直;谁见幽人独往来,缺月疏桐,飘渺孤鸿,寂寞沙洲冷,却是他投身于月光,洗去一切浮躁后的空灵。
辛弃疾时处国难之际,寸寸国土都是他的心伤所在,声声鸿鸣俱为他的愁思所系,哪得的无拘无束?哪得的随兴所至?悲喜不禁,却怎有喜可禁?处处流露的悲伤洋溢于卷帙,书写的尽是月光也洗不去的悲国之痛!
于是苏轼之词甚旷,而弃疾之词甚伤。——仅“豪放”二字,是道不尽苏辛词作的。自其人生观视之,辛弃疾是亡国之际悲天悯人且愤懑难平的,其生命则是时时准备献出了的——他已将自己的命运系于家国存亡,已将自己视为为天下而活的了。东坡居士的人生观是旷达的,更贴切的一词应该是达观,是一种在逆境中欢畅的生活态度。这种态度并非求乐,因为东坡居士明白“乐”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所做的不过是调整心态,等待着一切情感的到来,然后付诸行动。他淡然笑和哭,那不过是凡夫俗子所界定的悲喜;他则奉行来者不拒,享受将内心所有的情绪一一演绎而得的舒畅。
我更认同苏轼的人生观,因为比起苏轼,辛弃疾的人生观则更像是一国之观,充满了非此即彼的冲突,并不是一种通常意义上个人的生命观。作为一个个人活着的时候,往往无需活得如此教条,只需用淡然化解冲突和矛盾就可以了——非此即彼,太累了。
这的确是一种逃避,一种于现实的逃避;但是现实是他人创造的境遇,而放任自己的情绪却是回归自我最直接的方式。辛弃疾的一生,已变成了为他人为国家而活的一生。他用这样悲哀的一生,企图换来他人的安宁与和平——于是在这样的理想的照耀下,辛弃疾大约也得到了些许的欣慰和开怀罢。
我之前提到了苏轼书写的是自由的极致,就是因为他真正做到了随心所至。一枕幽梦,念及亡妻之痛,泪落腮边,不拭;一场春雨,吟啸阳春美景,雨沾衣裳,亦不拭。而这样的自由渲染了的月光,他才能真正的将心情浸入,换来一无尘俗之气的《卜算子》——倘作他人,不能将心扉彻底敞开,又怎浸得这纯净无浊的苍凉?
叹罢苏辛才气,风雨满楼。沉吟,轻笑,抛却辛弃疾的满楼忧愁——
快步乘风,风啸雨狂,耳听风吟,和风长歌,方知方觉词句真谛:
一蓑烟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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