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爱情诗美质
《诗经》是我国文学史上第一部诗歌总集,也是我国源远流长的文学史上绚丽夺目的瑰宝。
《诗经》中的爱情诗则可谓华夏民族最古老的恋歌。这些古老的恋歌自诞生之日起,就一直在文坛上引发着永无休止的争论。后世许多优秀诗人对其推崇倍至,视为学习范本,而朱熹等理学家则将其斥为“淫声”“淫奔之诗”而大加讨伐。赞颂也好,贬斥也好,历史上的过眼烟云终不能掩饰住这些古老恋歌的熠熠光彩。
《诗经》现存三百零五篇,简称“诗三百”,采集了由西周初期到春秋末期共五百多年间的各类音乐作品。《诗经》原称《诗》,也就是配乐的歌辞。《墨子,公孟篇》云:“诵诗三百,弦诗三百,歌诗三百,舞诗三百。”精练地概括了《诗经》可诵,可奏、可歌、可舞的音乐性质。只是到了后来,一般认为是秦火之后,《诗经》的曲调部分逐渐亡佚,才成为纯粹的诗歌形式。
《诗经》分风、雅、颂三部分。实际上也是音乐上的分类。宋代郑樵(1103-1162)说过:“风土之音曰‘风’,朝廷之音日‘雅’,宗庙之音曰‘颂’(《通志,点序》)。明确地指出《诗经》包括民间歌曲、宫廷歌曲和祭祀乐舞三类不同内容和形式的音乐作品。
《诗经》的爱情诗以其健康、率真的高尚格调、自主、坚贞的情感美质以及首创的情境相揉的比兴艺术手段,奠定了其在文学、音乐艺术史上独特地位,并对后世文学、音乐艺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就其内容而言,《诗经》中的民间情歌诗在中间占有相当的比重,约可分为两类。第一类是表现爱情生活的幸福与甜美联社的诗篇,代表作有《郑风・溱洧》、《邶风・静女》、《召南・关睢》、《召南・野有死鹿》、《卫风・木瓜》、《郑风・择兮》、《郑风・野有蔓草》等。
《卫风.木瓜》表现了人们对忠贞爱情的向往和追求,从结构上看,它运用的曲调应是单纯重复的手法,这是我国上古音乐中最常用的一种曲式结构。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你送我一个木瓜,回赠你一块佩玉。不是为了报答,是永远相爱的信物。你送我一个木桃,回赠你一块佩玉。不是为了报答,是永远相爱的信物。你送我一个木李,回赠你一块佩玉。不是为了报答,是永远相爱的信物。爱情在这首诗里充满了浓郁的抒情气息。
《郑风・溱洧》为我们展现了一幅仲春三月,青年男女在大自然中无拘无束地互相调笑、谈情说爱的美好情景。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阑兮。女曰:“观手”;士曰:“既且”。“且往观手”!洧之外。洵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手”,士曰:“既且”。“且往观手”!洧之外,洵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三月三上已展出郊外踏青,清澈的春水欢快地流淌着。姑娘与小伙子手持驱邪的兰草,在河边相遇。姑娘热情地邀请小伙子一同去游玩,憨厚的小伙子说:“我已经去过了呀!姑娘爽快大胆地再次相邀:何妨陪我再玩一趟!小伙子高兴地答应了。于是二人双双携手畅游于大自然的美景中,互赠芍药表达爱慕之情。爱情在这首诗星呈现出的自由与欢畅情态。实令后世倍受礼教束缚的青年男女羡慕不已,也是后世文学的爱情作品难以企及的境地。
《邶风.静女》表现了一对相爱的青年男女相会的情景,格调自由而甜美。
静女其妹,俟我于城隅。爱而不现,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篇。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关且异。匪女之为美。关人之贻。
诗中的女主人公不是后世被礼教调教出来的羞怯女子,她有着活泼、诙谐的天性,活泼中还带着点儿调皮。虽然她也和小伙子一样,渴望尽快见到心上人,可好偏偏灵机一动,要考验一下对方的忠诚与耐心,便藏在城墙的角楼里观察小伙子,直到小伙子急得抓耳挠腮,姑娘才跑出来。给焦虑中的情人一个惊喜。约会自然是甜蜜的。姑娘随年赠予的一束茅笋,都令小伙子钟情无限,调皮活泼的女主人公与痴情憨厚的男主人公的形象相映成趣。
《诗经》中还有些爱情诗是抒写对美好爱情的向往与追求的,代表作有《郑风・将仲子》、《召南:标有梅》、《秦风・蒹葭》、《周南・汉广》等。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汉广》这首诗抒写一位男子对一位女子倾心爱慕。却由于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很难追求到那‘们姑娘。相思梦难圆。主人公只得感叹汉水宽广,划着小筏子难以过江。而心目中的姑娘,则在江对岸,令他难以企及。悲观失望中,他心中却还时时泛起些渺茫而甜蜜的希冀,幻想能够体体面面地迎娶心上人。主人公一咏三叹,那份甜蜜的感叹与忧愁颇富有感染力。 《郑风・将仲子》写一位少女渴望与心上人相会,盼望情人不顾世俗礼节的束缚。越墙爬树来看望她,却又惟恐因之召来父兄的责骂。只得心口不一地说:将仲子,无我墙。这里的拒绝勿宁说是鼓励,爱情的矛盾被表现得生动而有趣。
抒情是诗歌最主要的文体功能,就抒情性而言。我们祖先的爱情诗在许多方面都显示出其独特的美质。
一、健康活泼的情感之美
《诗经》产生于两千年前的“初民社会”。那是一个特殊的时代,社会刚刚渡过了群婚制的蒙味而进入文明期。文明之初。严酷的封建制尚未建立。离而今以金钱为爱情婚姻先决条件的商品经济的时代更遥远。社会在破旧与立新的交替中,出现了一段相对自由的空白。在空白中,男女之大防尚未建立,人际关系仍然比较开放。正是这段空白。成就了一方自由的土壤,滋润造就了《诗经》的爱情诗。
是美的情感乃是最真纯的情感。《诗经》爱情诗的宝贵之处就在于它是自然天成的。男欢女爱、两情相悦在这里自由健康地表现着,一如山野之花在清风白露中舒展着。开放着,没有虚伪没有做作没有功利没有淫邪,一切都是自然朴实的。就连礼教的始祖孔子也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无邪。”这才是人类情感最美的境界。
标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标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标有梅,顷筐之。
求我庶士,迨其谓兮。
这里《召南・有梅》就是一位妙龄女子急于出嫁的独白。红艳艳水灵灵的梅子的渐次凋落。令女子感到一份青春易逝的伤感与焦灼,她急切地呼唤心上人早日来迎娶她。这首诗里的大胆、直畅与率真,实令后世文学中那些羞答答的爱情汗颜。
《风・柏舟》也是一首率真的诗。诗中女主人公自己选择了配偶,当父母出面干涉时。她说:额前垂发的那个美少年,是我理想中的佳偶。我誓死不改变心意,叫声天呀叫声娘,你们为何不能体谅我呢!少女表示了她誓死悍卫爱情的决心。这种为追求幸福而顽强斗争的`精神在后来的许多妇女形象如刘兰芝、祝英台、白娘子等人身上得到更为完善的发展。
《诗经》爱情诗的这种自然美质在汉以后的文学中就很罕见了,因为这短暂的空白之后。就是一个封建礼教禁锢的时代了。男女授受不亲。健康自然的两情相悦被压抑被扭曲,所以后世文学中的爱情失去质朴、真纯,成为一朵畸形的花朵,显现一种病态的美。《西厢记》中的男欢女爱透着反常,《牡丹亭》是梦中的爱情。《倩女离魂》是魂的追随,或者风流士子留恋风尘失足妇女。或者人恋花妖狐魅等等。有这样的文学史做背景,《诗经》爱情诗的活泼与天然便成为我们民族文学的一份宝贵。
二、女主人公开朗、自主、倔强的个性美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狂也且!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狂也且!
这首《郑风・褰裳》像这位爽朗,干脆的女子给情人所下的最后通牒:你若爱我,就赶快涉过溱河来会我;你若交心,难道我就找不到别的爱人了?你这个犹犹豫豫、畏畏缩缩的样子实了太可笑了!这位姑娘性格多么爽快。人格何等自尊!她的爱情理想是大胆而健康的,既使失恋,她也不会像后世的封建女子或郁闷成疾。或自杀身亡,她会甩甩头忘掉过去再去寻找新的爱情。这位姑娘的性格率真可爱。几千年的封建文学史中,这样个性的女子也许是独此一人了。
《召南・行露》是一位女子抗拒逼婚的诗。诗中女子被一个已婚的卑劣男子逼婚。女子毫无惧色,斩钉截铁地说:宁愿上公堂,坐牢房。也绝不嫁你这黑心狼!这位姑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精神。令人肃然起敬。
另外,《邶风・北风》、《卫风・氓》中的女主人公个性也很鲜明。她们身遭不幸。但没有被痛苦压倒,在命运面前。倔强地昂起了头。这种倔强、自主的个性美对于女性来说,显然是极为可贵的。
三、情境相揉,形成独特的情境之美
《秦风・蒹葭》便是一首情境俱美的佳作。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碧草凄凄,白露迷离。而作者的意中人,则在河流彼岸,若隐若现。难以企及。越是难以企及,则越让主人刻骨铭心,难以释怀,吸引着他去排除险阻。去追求意中人。迷离的意境使那份柔肠百转的爱情更具艺术魅力。
《陈风・月出》更是一首优美的爱情月光曲。溶溶月色中,男主人公看到体态婀娜的恋人。披着柔媚的月色款款向她走来,心情激动不已。柔和的月色衬托了爱情的美丽和温馨,两情相悦又赋予美丽的月色以灵性。简直美不胜收。
中国是一个诗的国度,中国古代浩繁的诗歌海洋中,有许多可以给今天的诗者以借鉴和传承的东西。九十年代的诗歌几近困顿。许多诗家、理论家都在探讨诗歌的出路,寻求创作的突破,这时候。回头读读这些丽质天成的古老的恋歌,也许能给我们今天的诗者一点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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