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寒风料峭的早春二月到薄露凝霜的初冬十一月,我上班的这一段路程,会接连不断地盛开着各种各样的鲜花。每天迎着它们美丽的笑脸,我的每一次出门都像是一次充满了期待的旅行。追逐着岁月不老的身影,我时常会沉浸在阳光明镜般的幸福里。
二月的天总还是冷的,早晨的河岸一片沉寂,大概戏水的野鸭也在静静地等待着阳光能更暖和一些。从这时起,我会尽量走路去上班,每天提前几十分钟, 穿过广场和一片住宅区,就折向滨河大道,然后踩着齐脚的露水,一头扎进无人打扰的幽静之地。厚厚的草甸上还铺着一层白霜,枯黄的叶子深处已萌发着蓬勃的绿意。几只麻雀在黄褐色的柳树间追逐跳跃,似乎要用他们密雨般的话语噪醒整个春天。月季最先冲破了寒冬的禁锢,丰腴的枝条上已托起饱满的花蕾,在我看来,这种历经严寒的含蓄暗紫,比盛开的花朵更加耐看。阳光湿漉漉地,被高处的树木挡住后,又在缝隙里扯出许多形状不一的光带。我曲曲折折地寻找着阳光,仿佛我也是需要在阳光下盛开的花朵。但这种寻觅不必太久,春天很快迈着反反复复的脚步赶来了。
最先开放的不是月季,而是广玉兰。丰润的花瓣,像乳白色的月光下泛起一叶叶小船,摇浆的是雍容的风情和高洁的`品性。白和紫,在女人的衣饰中,最挑人的两种颜色,在玉兰则如此的恰到好处无可挑剔。花树下我在畅想:一个头梳长辫身着暖袍的小姑娘,在父母“玉兰,玉兰”的呼唤中会怎样奔跑在春天里?如今的她已是兰泽芳草惠及子孙。我们的母亲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好名字,其质如玉,其香如兰。
“风有着暖熏的气息,樱花就要开了。”我怀着这个想法,从它们身边经过,向晚的天光里掠过飞鸟青色的剪影。第二天迎着朝阳再经过它们时,满眼是始料不及的姹紫嫣红,仿佛天边的云霞飘落,如梦如幻。本不起眼的粉白花朵,千朵万朵相约而至,竟也如此地气势磅礴,震撼人心。樱花有大朵小朵之分,先开的是小朵。小朵樱花一般都是成片成片地聚集,而大朵樱花则棵棵独立。成片的活泼热烈,单棵的则娴静清爽。大朵的花,总让我想起戏剧里旦角头上的花饰,葳葳蕤蕤,轻轻颤动,唱戏人时而会翘起撩人的兰花指,在那些花上装模作样的抿两下,画了浓妆的眼睛便在花下波光流转。
但我最喜欢看的,还是它飘零时的样子。那大概应是到了阳历的五月了,每棵树下都落了厚厚的一层。先是一瓣一瓣地飘,轻盈得像起舞的粉蝶,后来是成朵成朵地落,风吹过,飘起阵阵樱花雪,若是风雨交加――须是风也不大雨是微雨―― 一夜之间所有的樱花便会齐齐落地。此情此景,恐怕林姑娘又要凄凄切切地葬花吟诗,愁肠百转了。于我却是无与伦比的美,心里会涌起无限的感动,只是这感动又不知从何说起。每年的落花我都不会错过,我知道花开可以很久,但花落也许是瞬间的事。
我喜欢看花,也喜欢花下的人们。我觉得能够来看花的人,大抵都有着温婉和煦的心情,即使有烦恼,也应该暂时抛开了吧。所以,花下的人都是友好的,认不认识都无所谓。一个手势,一个微笑,一个眼神的碰撞,一个身影的交替,可以把一切陌生驱赶。老人的气定神闲,儿童的天真烂漫,中年人的静观远望,年轻人的双双丽影,都算得上是花下好景致,说是花衬托人或是人衬托花,似乎都无不可。
某天清晨,我早早起来去大院看桃花,刚走上那座小小的拱桥,就看见已经有人比我更早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聚精会神地调整着相机。那些桃花是纯为观赏之用,都被修剪的很矮,花团锦簇。他的相机架也支的很矮,所以他只能蹲在地上,背对着我。我立即停住了脚步,不敢弄出半点声响,生怕扰了他的雅兴。但他还是发现了我。
“角度还是不太好。”他像老熟人那样给我说话,一边侧脸看看东边的太阳。
“我也带了相机,可不能与你们这些专业的比。”
“呵呵,哪什么专业,拍着玩就好,这些桃花真不错。”
彼此不再说话,他安静地取着景,我安静地等候。拍到满意的,他就把身子倾斜到一边,便于我更近地观看。桃花在他的镜头里很是唯美。
我走时,远远地避开他的取景范围,相互简单地挥了挥手,算是再见。
其实,我也喜欢养花,但很少有木本花卉。我自知水平有限,不愿意辣手摧花,也不愿高楼斗室扼杀了它们的天性,于是只能养些泼辣易活的小花小草。父亲曾送我两盘金桂,开花时满室生香,但它们像赌气的孩子到了陌生的家庭,始终萎靡不振落落寡欢,一年半载也不肯抽枝发芽,我赶忙又送还了父亲。电话里母亲说:“桂花开得可好了,就是不能往你家里送噢。”幽幽的话语里半是欣喜半是遗憾。
我还是没有禁得住诱惑,大院里那两棵大树下落了一地的金黄,我便去捡了一些,又顺手“偷”了些树上的,回家后晾晒在窗台上,先闻其香,干了以后又用它来泡茶,做桂花酱。
又如雪肌冰骨的腊梅,芳香四溢的木香,质朴无华的月季,温和秀丽的木槿,如羽的芙蓉和翻卷着紫色浓云的高大梧桐,它们异彩纷呈地点缀着我的四季,也点缀了我的心情。
时值深秋,我的那些小草花们,正忙着开放或许是寒冬到来之前的最后一批花朵。紫玄月的黄,紫罗兰的紫,马齿苋的红,仅因这些小小的,小的往往会被人们忽视的可爱小花,我小小的阳台就秋意阑珊,风光无限了。
细细想来,我无时无刻不被这些慷慨的花色花香花味重重地包围着。
夫说:“这些花草得多感谢你啊!”
可我想说的是,我该怎样感谢它们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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