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诗经》—— 鹤鸣鹤,给人以震撼的感受。鹤是什么力量促成了大自然的繁衍生息?的确,从外表上看来,真是大自然所有的奥妙。在我的眼里,看到那群群飞鹤逡巡在沼泽地上,然后,飞上了天空,继而又展开它们那对强劲的翅膀,朝着太阳翱翔,划过一条条美丽的弧线。它们在天空中响起久久回荡的鸣叫声,震撼着这片沼泽。鸟类物学家美国伯格,童年时代在瑞典的欧石南荒野看到群鹤,从此便把研究鹤作为自己终身追求的事业。他曾经跟着群鹤到达过非洲,发现了群鹤在白尼罗河的避冬之处。在伯格第一次见到群鹤场景的时候,他惊叹道:“那种场面,足以使《一千零一夜》中的大鹏黯然失色。”就鹤的特质和魅力而言,鹤的缘分这东西,真是道不清,摸不透。鹤之行宛如海阔天空,古今中外,旁征博引,妙语连珠。鹤的诸行无常,诸缘无我,缘生缘失,寂静涅槃。鹤行无边,取一瓢饮,通过鹤迹,向我展示精深奥秘而又辉宏瑰丽的故事。“每个时代的猎人和鸟生物学者,都似乎能感受到鹤的某些特质。一看到像鹤这样的猎物,古罗马帝国的皇帝弗雷德里克便会不由自主松开他的矛集;一看到像鹤这样的猎物,元世祖忽必烈的猎鹰也会猛扑过去。马可·波罗在他的游记中写道:‘带着矛集和猎鹰出去打猎,本是可汗最大的乐趣。但是,可汗却在自己位于查千湖的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四周留置了一大片肥沃的草原。那里栖息着大量的鹤。他派人种植黎和其他谷类,好让那些鸟没有挨饿之虞。’”这是美国著名散文家为威斯康辛州的鹤景所震惊而描写《沼泽挽歌》。他的见识十分精彩:“历史的厚重感在沼泽地上有着超乎寻常的体现。早在冰河时代,同样的场景便开始轮番上演。飞鹤欢快的鸣叫成为早春的征兆。构成沼泽地的厚厚的泥炭层,成为古老湖泊、盆地原始而又常新的外貌。眼下的一只只飞鹤,与其说是站在沼泽地上觅食,不如说是站在它们同类遗骸堆积成的历史书卷中寻找过去的回忆。厚厚的泥炭层,源自成千上万年大自然的变迁与演进。分布在池塘地表的苔藓、凋零在苔藓表层的美洲落叶松以及冰河时代过后开始繁衍生存的飞鹤的遗骸,在岁月的流失中悄然改变自己的形态,经过无数次的碰撞、压缩,最终化成泥炭层中有机的一分子。此外,无数前仆后继的游历者和探险者们,也用他们的尸骨,不断构筑着远古的沼泽地通向未来的桥梁。后人们可以追寻前人的脚步,在前人打造的基础上继续生存、繁衍,死亡。如此循环往复,沼泽地成为厚重历史的记载者和见证人。”同样,鹤迹有着厚重的历史,早在先秦时期,就已成为中国古典文学的正宗。在我翻阅了诸多史料后,深深地感到此之前鹤一直是个独特历史的鸟类。历朝的文人骚客中,都留下了许多对鹤是情有独钟的不朽作品。春秋战国时期,卫懿公是春秋时期北方卫国的君主。卫国很小,常受北狄侵扰,平时靠求助强国保护。卫懿公在位9年期间,主要仰赖霸主齐桓公,才勉强维持了国家生存。但是,卫懿公好鹤,举国皆知。由于他在国弱民贫、外患频仍的危局中,专好养鹤,不理国政,不防北狄,结果,国力日弱,民怨沸腾。卫懿公因养鹤而身死国灭,是著名的历史故事。田园诗人陶渊明写出了一首《连雨独饭》的饭酒、哲理诗,在连日阴雨的天气里,诗人独自闲居饮酒,产生了一种孤寂之感。《连雨独饭》的诗其中:“云鹤有奇翼,八表须叟还”。这两句是用仙人王子乔的典故。据《列仙传》,王子乔就是“乘白鹤”升天而去的。云鹤有神奇的羽翼,可以高飞远去,又能很快飞回来。但是陶渊明并不相信有神仙,也不作乘鹤远游的诗意幻想,而自有独异的地方:“自我抱兹独,僶俛四十年”。他独自抱定了任真的信念,勉力而为,已经四十年了。此诗中表达了诗人独任自然的人生态度,也表现了诗人孤高耿介的个性人格。诗人王融流露了对自由生活的向往之情:“回鹤横淮翰,远越合云霹。”《双声诗》这两句写动物,声文并茂,别具一格,一向被视为神秘深奥的学问,还提供了研究音韵学的资料。他的此诗描写白鹤在天空中盘旋翱翔,横过辽阔的淮河平原,越飞越远,越飞越高,和云霞融合在一起,呈现出大自然的一派生机。隋朝开国元勋的诗人杨素不但为友人而设,也是自己心情的写照《赠薛播州》其中:“雁飞穷海寒,鹤唳霸皋净。”穷海指是荒僻滨海之区、霜皋指是积满重霸的水边高地。鹤唳的声音本来是凄恻之极,何况又鸣于布满严霜的皋上,令人感到茫茫霸原、无可躲避,唯有被寒气吞噬而已。这一句中描写风声鹤唳、地崩山摧,这是末日来临的景象。显然,诗人对自然的艰危处境有着清醒的认识。杨素的诗能打动人心,发人遐想。唐代文人更是养鹤玩鹤,蔚然成风,鹤在他们的生括中占据了一定地位。反映到文学创作上,出现了一批以鹤为题材的诗歌。“故言鹤必称稷,以是得名。”薛稷唐代画家,精于画鹤,能准确生动地表现出鹤的形貌神情,诚如《宣和画谱》所言:“世之画鹤者多矣。其飞鸣饮啄之态度,宜得之为详。然画鹤少有精者,凡顶之浅深,氅之黧淡,喙之长短,胫之细大,膝之高下,未尝见有一一能写生者也。又至于别其雄雌,辨其南北,尤其所难。虽名乎号为善画,而画鹤以托爪傅地,亦其失也。故(薛)稷之于此,颇极其妙,宜得名于古今焉。”这里提到一般的画家连鹤的表面特征都不能准确地把握,遑论描绘出鹤的精神气质了。独有薛稷所画的鹤,能够极尽其妙,或啄苔剔羽,或阔步顾视,或昂立座隅,或上下回翔,栩栩如生,曲尽情状,形神兼具。唐代两位大诗人杜甫、李白都曾为薛稷画鹤题诗作赞,由此,可以反映出薛稷功力的不凡。李白是那样一个浪漫、爱好游览的人,认为孟浩然这趟扬州旅行快乐得很,胸中无究的诗意随着江水荡漾:“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这一句不光是为了点题,更因为黄鹤楼乃天下名胜,也许是两位诗人经常流连聚会之所。李白与孟浩然的交往正是开元盛世,太平而又繁荣,季节是烟花三月、春意最浓的时候,从黄鹤楼到扬州,这一路都是繁花似锦。黄鹤楼本身呢?这是传说仙人飞上天空去的地方,这和李白心目中这次孟浩然愉快地去扬州、又构成一种联想,增加了那种愉快的畅想曲的气氛。诗人崔颢这几笔写出了《黄鹤楼》那个时代登黄鹤楼的人们常有的感受,气概苍莽,感情真挚:“昔人已乘黄鹤楼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叙昔人黄鹤,杳然已去,给人以渺不可知的感觉;忽一度而为睛川草树,历历在目,萋萋满洲的眼前景象,这一对比,不但能烘染出登楼远眺者的愁绪,也使文势因此而有起伏波澜。崔颢此诗艺术上出神入化,取得极大成功,它被人们推崇为题黄鹤楼的绝唱,就是严羽《沧浪诗话》谓:“唐人七言律诗,当以崔颢《黄鹤楼》为第一。”刘禹锡是唐代一个很有政治抱负的诗人,因长期备受打击而仍然抗厉不屈,为此曾写过一首绝句《昼居池上亭独吟》:“静看蜂教诲,闲想鹤仪形。”此诗展现出他静静看到蜜蜂飞舞,感到很受教益,师蜂自励,以“鹤仪形”指是君子的仪形为尚,表现了身闲志不闲的高尚情操,抓住蜂的勤劳勇敢和鹤的志趣高尚的属性,构成了鲜明的感性形象,耐人寻味。接着,《秋词》其中写出:“睛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一霄。”他指引人们抬头一望那振翅高举的鹤,在秋日睛空中,排云直上,矫健凌厉,奋发有为,大展鸿图。这只鹤的顽强奋斗,冲破了秋天的肃杀氛围,为大自然别开生面,使志士们精神为之抖擞。刘禹锡这样写到《昼居池上亭独吟》、《秋词》都是叙鹤的主题。《对竹思鹤》这一诗题本身,就先透露了宋朝钱惟演的命意所在。《对竹思鹤》诗一首:“瘦玉萧萧伊水头,风宜清夜露宜秋。更教仙骥旁边立,尽是人间第一流。”仙骥即指鹤,因仙人常骑鹤,故鹤便成了仙人之骥。可见这首《对竹思鹤》,表面看是浮云野鹤,清高脱俗,骨子里却是一种牢骚。诗的构思,以仙鹤配野竹,两个第一流,韵趣自能相通。在这尘世有谁能欣赏这清超脱俗的第一流雅境呢?当然是非第一流的雅士莫属。在历代众多的咏竹、咏鹤诗中又可称是蹊径独辟,自具一格。“遗稿曾无封禅文,鹤归何处认孤坟。”宋朝诗人吴锡畴描写一首凭吊《林和靖墓》的诗。林和靖即林逋,生前为人的幽独高洁,不趋荣利,对鹤有着特别的深情,终生不仕不娶,无子,惟喜植梅养鹤,自谓“以梅为妻,以鹤为子”,因此他的“梅妻鹤子”是人们所熟识的。这诗暗寓着作者对林逋的深切同情和身后寂寞的不平。“鹤归”一句,借以衬托林逋墓前杂草丛生以致使鹤难以辨认的荒凉冷寞的景象。这句即是叙事,更是抒情,情思绵邈,托物寓意,韵味悠久,令人遐想。更有甚者,舞鹤赋刻石立于杭州放鹤亭中,始建于清康熙三十五年(1696),碑上刻有康熙皇帝临摹的董其昌《舞鹤赋》书法作品。《舞鹤赋》一文的作者为南朝宋著名文人鲍照:“散幽经以验物,伟胎化之仙禽。钟浮旷之藻质,抱清迥之明心。指蓬壶而翻翰,望昆阆而扬音。澘日域以回骛,穷天步而高寻。践神区其既远,积灵祀而方多。精含丹而星曜,顶凝紫而烟华。引员吭之纤婉,顿修趾之洪姱。叠霜毛而弄影,振玉羽而临霞。朝戏于芝田,夕饮乎瑶池。厌江海而游泽,掩云罗而见羁。去帝乡之岑寂,归人寰之喧卑。岁峥嵘而愁暮,心惆怅而哀离。于是穷阴杀节,急景凋年。骫沙振野,箕风动天。严严苦雾,皎皎悲泉。冰塞长河,雪满群山。既而氛昏夜歇,景物澄廓。星翻汉回,晓月将落。感寒鸡之早晨,怜霜雁之违漠。临惊风之萧条,对流光之照灼。唳清响于丹墀,舞飞容于金阁。始连轩以凤跄,终宛转而龙跃。踯躅徘徊,振迅腾摧。惊身蓬集,矫翅雪飞。离纲别赴,合绪相依。将兴中止,若往而归。飒沓矜顾,迁延迟暮。逸翮后尘,翱翥先路。指会规翔,临岐矩步。态有遗妍,貌无停趣。奔机逗节,角睐分形。长扬缓骛,并翼连声。轻迹凌乱,浮影交横。众变繁姿,参差洊密。烟交雾凝,若无毛质。风去雨还,不可谈悉。既散魂而荡目,迷不知其所之。忽星离而云罢,整神容而自持。仰天居之崇绝,更惆怅以惊思。当是时也,燕姬色沮,巴童心耻。巾拂两停,丸剑双止。虽邯郸其敢伦,岂阳阿之能拟。入卫国而乘轩,出吴都而倾市。守驯养于千龄,结长悲于万里。”《舞鹤赋》该文以吟咏仙鹤优雅出众的形貌和体态特征、高下回翔的美妙舞动姿态,比喻君子超凡脱俗的风节和情怀。因此,推崇林逋隐士风范的“舞鹤赋刻石”,是中国传统文人士夫追求“隐逸文化”的见证。《瘗鹤铭》是古人为葬鹤而写的一篇铭文,据说《瘗鹤铭》原来刻于镇江焦山西麓的峭壁上,在唐宋之际因山体遭受雷击引起滑坡,石碑随山石一起坠落江中。直到宋淳熙(1174-1189)年间《瘗鹤铭》露出水面,才被打捞上岸竖立在原处,引来许多人前往江中观摩摹拓。自《瘗鹤铭》残石被发现以来,其内容是这样的:“鹤寿不知其纪也,壬辰岁得于华亭,甲午岁化于朱方。天其未遂,五翔寥廓耶?奚夺余仙鹤之遽也。乃裹以玄黄之巾,藏乎兹山之下,仙家无隐晦之志,我等故立石旌事篆铭不朽词曰:相此胎禽,浮丘之真,山阴降迹,华表留声。西竹法理,幸丹岁辰。真唯仿佛,事亦微冥。鸣语化解,仙鹤去莘,左取曹国,右割荆门,后荡洪流,前固重局,余欲无言,尔也何明?宜直示之,惟将进宁,爰集真侣,瘗尔作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