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时读书,手握一卷,看刘小川如何《品中国文人》。苏轼是作者的同乡,写到这位巨人,作者不单是在品,而是在顶礼膜拜了。文人品文人,眉山人写眉山人,其间的滋味和感情,不是一般人能真切体会得到的,我也不能。我只是从文中了解到了苏轼的很多“第一”,或者说很多的“绝”,为此做了札记。
苏轼弱冠之年进京应考,在试卷中杜撰圣君尧帝的典故,闹得考官梅尧臣查史料一头雾水。后来问苏轼,回答“想当然耳”。这事我在林语堂的《苏东坡传》中也看到了:梅尧臣大惊,苏轼却说,“帝尧之圣德,此言亦意料中事耳。”梅尧臣怕人说他书读得不够多,要面子不敢公开查问,却让苏轼“蒙混过关”了。不过,苏轼的文章实在太好了,主考官欧阳修以为出自他的弟子曾巩之手,为避嫌,擢为第二,苏轼是事实上的全国第一。按考试规则,杜撰典故万万不可。何况杜撰的还是圣人。但,这就是苏轼。刘小川说:“没办法,这就是天才。”
我们知道苏轼的名字,大都是从读他的诗和词开始。宋人说,“士大夫不能诵坡诗,自觉气索。”苏轼一写诗词,许多内容被他“垄断”,无人再能超越了,但也没有人能抱怨。最有名的如《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今天的小学生都能背。“东坡咏月词一出,余词尽废。”这话说在宋朝,今天还是管用。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刘小川说“写西湖,此诗又是公推第一,无人投反对票的。”一直没有定名的西湖因为这首诗,名称定下,名气远扬。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诗人看山,看出了人世,名山得名诗,诗人也是哲人。
而那“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谁能说它不是宋代豪放词中的第一!
苏轼三位妻妾都姓王。十六岁的王弗嫁与十九岁的苏轼,夫妻情深。可惜恩爱夫妻不到头,十年后王弗去世。又是一个十年,苏轼写下《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世上便有了这首千年难忘的悼亡诗。但凡读过这首诗的人,想要忘记“十年生死两茫茫”,是要化大力气的。
苏轼一生宦游四十年,足迹遍及半个中国。几次遭贬几次起用,所到之处,为民为国,殚精竭虑。在富庶的杭州,苏轼办了中国第一家公立私助的慈善医院“永安坊”,看病不收钱。居当时荒远的海南,教出了当地有史以来的第一个进士姜唐佐。
乌台诗案后,苏轼谪居黄州,写下著名的散文——前后《赤壁赋》。黄州太守将城东一块废弃的坡地给了苏轼,苏轼带了全家开荒种地盖房子,加入垦荒队的有他远道而来的朋友、附近的农民,还有穷秀才、流浪汉。来年,苏轼终于在这片坡地上有了田地有了房,“苏东坡”从此诞生,三个字响彻千年中国。垦荒队成员都成了苏东坡府上的常客。“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刘小川以为,“上下几千年,能出此语者,恐怕只有苏东坡。”苏东坡的穿越上下各个阶层,其受益覆盖面无法估算。
苏轼似乎一生不顺,却一生灿烂,他留下多少无价的诗文书画,又留下多少有趣的故事佳话。或许,不顺,就是灿烂的序幕?读读他自己题的画像诗:“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再读一读他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这样的诗,一切解释都是皮毛。”——刘小川所说极是。
国外的汉学家惊叹苏轼应对磨难的力量之强;日本人想自杀的,读了苏轼就胸怀宽阔了……
一个中国宋代文人,穿越900多年时空,豪爽放声:老夫能让现代中国人懂得些什么吗?
上下五千年,一个苏东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