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背着苦难来到这个世界的。 我两个月大时,随着一声重重的叹息,医生在病历上写下了先天性心脏病的判决,并预言我活不过20岁。 五彩斑斓的童年,我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父亲紧锁的眉头和妈妈的泪眼,还有白大褂、静滴架和病房里那一大片阴冷刺眼的白色。 父母带着我,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他们时刻都能感觉到死神的威胁,但他们从未放弃过抗争。这是一场必败无疑的与命运的搏斗,他们为我耗尽了心力。体弱多病的妈妈终于在我三岁那年一病不起,竟在我前面走了。 一位平凡的女性接纳了我们这对多灾多难的父女,那就是我的继母。她使这个破碎家庭重新沐浴在女性慈爱的光辉里。也许是从小就感受到自己与别的孩子不一样,我常常独来独往,性格孤僻,但直至一次不小心打坏了一个小伙伴的金鱼缸,才从她母亲恶毒的咒骂里知道了关于我生命的全部实情。 那时候我八岁。 那时候继母生的小妹妹会唱很好听的歌了。 都说这个人见人爱的妹妹是上天给父亲的补偿。她自小聪明乖巧,又长了一张极精致的脸,活脱脱一个古典美人的模样。她给父亲苦难的生命带来无限的欢欣。她像一朵吉祥的云,飘在我们的头顶。从此,我家的天空出现了温暖的霞光。 然而我只是这个逐渐幸福起来的家庭的旁观者,这种幸福不属于我。我在这个世界的日子过一天便少一天,谁也不知道我每次昏倒之后能不能醒来。眼看着一个美好的生命在我眼前活蹦乱跳,人们对她的赞美折磨着我的神经,我越来越嫉妒她、恨她,恨这个世界。 上帝只给我20年或者更短的生命,还夺去了我的妈妈。而妹妹是这样的健康美丽,这样的无忧无虑。凭什么她的命这么好,凭什么我要受这么多苦?我满腔怨愤,整天阴沉着脸,向每一个与我接触的人发泄着自己的仇恨,要么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天不吃不睡不说话。好端端的一个家让我弄得阴云密布,父母还得处处陪着小心,生怕说话说重了刺激了我。 偏这个妹妹又格外的大度,从不计较我的坏脾气,只是一门心思地对我好。父亲经常要出差,我一发病就全靠她和母亲照顾。母亲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中学教师,有时候她有课不能请假,妹妹就围起围裙,脖子上挂着钥匙,小小年纪就像模像样地当起了家。 就这么磕磕碰碰的,我居然活到了19岁。同时,我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我的心脏已衰弱到极点,我经常昏倒,日常生活都少不了人照顾。市里最大的医院作为活标本收下了我,我认定住进那间白房子就再也出不来了。 那时,妹妹刚进入她生命中最美的年华,她的美无时不令我自惭形秽。这样的青春这样的纯净这样的袅袅娜娜,而且还有一副与母亲相比毫不逊色的菩萨心肠,善解人意、任劳任怨又温柔体贴,把人照顾得无微不至,直让我嫉妒之余又心服口服。而医生护士们对她的赞美,也使母亲过早出现的皱纹舒展开来。 这个天使般的妹妹成了病房里大家目光追逐的亮色。每到下午四点她放学的时候,总有人比我更关心她今天来不来。一天,在妹妹本该到来的时间里,医院却开进了一辆救护车,车上躺着的,是从附近十字路口的车轮下抬起来的妹妹。 那时候父亲在美国讲学,一切打击都是母亲一个人承受。医生神色黯然地告诉母亲:“希望很渺茫,脑部的伤很重。即使能抢救过来,也很可能是植物人或者全身瘫痪。但她的心脏还没受损伤……” 然而,上手术台的却是我。一位护士跟我说:“你母亲是拿她亲生女儿的心希望换回你一条命呵!” 我愣住了,忽然觉得我是个罪人。我使亲生妈妈为我劳累而死,又使一个年轻美好的生命危在旦夕,我根本就不应该活着!我冲到医生值班室,跪在母亲脚下说:“让我死吧,我欠你们的太多。我可以把所有的器官都给妹妹,只要她能活下来。” “孩子,把她的心放在你身上,你活着,也就是她活着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父亲和母亲正守在我身旁。我紧紧攥着母亲的手,喊着妹妹的名字,泣不成声。母亲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小妹没走,我在你眼睛里看到她了。” 评点 亲人的爱像一架梯子,可以将你举向新的高度,像一点星光,可以引你走出无边的暗夜……亲人的爱以盐分和血浆,滋养我们的脊骨和心灵。我们虽不能对那爱的雨露和阳光有所回报,但我们至少可以通过努力不令他们失望啊! 父亲,你是座耸立的山 胡章平 小镇的汽车站到了,父亲放下肩上一直背着的我的行李,说道:“到学校给家里写信。”这是走了十几里山路后父亲说的第一句话。我答应了,木讷的父亲就再没开口,只是默默地看车来的方向,手中拿着我简单的行李。我从侧面看了一眼父亲,内心一阵酸楚。父亲太苍老了,但我却要离家远行去读大学,他那已经布满皱纹的脸上又不知要爬上几道皱纹了。我这长子能给这家带来什么,弟妹小,母亲身体又不好,父亲肩上的担子……我忍不住又看了眼父亲瘦小有些干枯的身体,我担心他会被艰辛的生活压垮。车来了,我跳上汽车,父亲在扎得结实的行李上又仔细地查看了一遍,挨个儿拍了拍,才递给我。我站在车门口,等着父亲还有什么话,但他只是眯着眼睛,看了我几眼,终于没说一句话。车开了,父亲还站在那儿,直到变成了一个黑点,被汽车掀起的漫天尘土裹住。 放寒假了,我又回到了熟悉的山村熟悉的家。山村的生活依然重复单调、平平静静。父亲去山上干活儿还没回来,母亲正在屋内张罗着给鸡喂食。我没有听母亲的话坐在屋里,找了把锄头上山去找父亲。 村子四周都是山,山上向阳的一面开垦着许多梯田。我忘了问父亲在哪座山上,只得一个个山去寻找。我爬上一道山梁,站在高处向四周张望,见对面一个山脊上有一个人正躬着腰,那背景是我十分熟悉的。远远看去,父亲显得那么瘦小,要不是正挥着锄头,真疑心那不过是山上的一棵树,一块石头,一点也不起眼。我走过去,父亲直起腰看清是我,笑着问:“回来啦?”“回来啦。”“回去吧!”“不,锄一会儿吧。”父亲便没再坚持,我又像从前在家一样跟在父亲旁边锄起地。山坡上很静,我们都没有说话,像从前干活一样,只听见有节奏的锄地声。 天渐渐黑了,山脚边的村子里炊烟袅袅,传来女人唤鸡和狗吠的声音。父亲站起身,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拍拍身上的尘土,说道:“回去吧。”我扛起锄头,沿着小路,慢慢向山脚走去。父亲走得很慢,头上的咖啡色毡帽上有些尘土,我几次想替他掸去,但终于停住了手,我不想打搅正在专心致志走路的父亲。 几年过去了,到了四年级,研究生考试开始报名了,但我却犯起了踌躇,左思右想总下不了决心。眼前老是晃动着父亲那双疲惫的眼睛,还有几个年幼正在上学的弟妹的满是热切盼望的眼睛,然而放弃多年的心血……我有些濒于绝望了,但我终于决定回家去征求父亲的意见。父亲对我的突然回家只略微有些惊讶,却没有问。吃过晚饭,收拾好后,父亲和我坐在厨房里的桌边,母亲在一旁纳着鞋底,小弟弟坐在桌边做他的作业。我艰难地开口了:“我想读研究生,特地回家来商量,我只是担心……”我没有说下去。看着眼前苍老的双亲,看看古旧的被烟熏得昏暗的墙壁,我突然想骂自己。父亲长时间地沉默着,脸上仍是那平静的表情。母亲停止了纳鞋,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父亲,嘴张了几下终于没说。屋子里一阵凝固般的寂静,我的心悲哀起来,为父亲也为自己。 父亲打破了沉默,声音很安祥:“考吧,别担心家里。”我刚想张嘴,父亲又说:“读书是好事,不能误了。坐了一天车,早点歇吧。”母亲纳鞋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屋内又沉默了。我没有再说什么,站起来向屋里走去。 第二天父亲送我上路了,我们一前一后走着,和第一次送我上大学一样。所不同的是,没背行李,但我却多了份重压。车来了,父亲道:“到学校好好考。”我使劲点点头。车已经开得老远了,我还能看见父亲仍站在那儿。 父亲,回去吧。
从母亲住进我们医院的那一刻起,我就后悔自己当初选择的职业了。那么多的患者能在我的手里康复,而母亲的病,却让我无能为力。 母亲的生命进入倒计时阶段,她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整个胸部。她大口大口的咳,把她鲜红的汁液一点点咳尽了。母亲每咳一次,我的心就被绞杀一次。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哪怕是替你挨一个小时的疼,让你睡一个小时的安稳觉也好。可是,我什么也不能,只能白白的担着那家医院最好的外科医生的名誉。我丝毫没有办法留住母亲。 午后的阳光照在洁白的床上,我轻轻梳理着母亲灰白的头发。母亲唠叨这她的身后事,她说她走后不要呆在城市,因为这里太吵了,她要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休息。她说她早在来之前就已准备好了自己的老衣,可惜还少了一条裙子希望我们能尽快给她准备好。说这些的时候,母亲的脸上始终挂着平静祥和的笑,不像在谈死,倒像要去赴一个美丽的宴会。我的泪,再也忍不住,一滴又一滴的落在母亲的头发上。母亲爱美爱干净,一辈子都没有改变过。离开都不忘要体体面面的去。 母亲的病房离我的办公室仅有几步之遥,可她从来没有主动要求我去过她的病房。每一次去,她都忙不迭的向外赶我,她还说有些多的病人在等着我。 她嘱咐我一定要像对待自己的家人那样对待病人。 其实我很清楚,每一次离开母亲的病房,身后那双依依不舍的眼睛都会随着我的身影一直拐过屋角。我有分钟来计算和母亲相守的幸福,母亲却用秒钟来计算能看到我的时光。有时候,她会硬撑这下床来,悄悄的站在我办公室的玻璃门外,静静的看着我。那是我几次偶然的抬起头时看到的。与我的目光相遇,母亲马上像个孩子一样的退回去,费力的转身回到病房。母亲在拼着最后的力气关注我。那天与一位病人的家属争论,也许是自己的情绪太激动了,竟忘了和我只有咫步之遥的母亲。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急需眼角膜,恰巧医院里来了一位生命垂危的年轻人。出于一个医者的责任。我劝那个年轻人的家人捐出孩子的眼角膜。年轻人的父亲同意了,不想他的母亲却发疯班的找到我,说我根本不配做一名医生,也不配做一个女人,因为我根本不懂一个母亲的心。她说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动她儿子的一根毫毛,哪怕他不再这个世界了。我从医以来,什么棘手的问题都遇到过,却没遇到过这么难办的事。一边是女孩的母亲苦苦的哀求,一边是男孩的母亲拼命的守护,最后也许被我劝得急了,那位悲痛的发狂的母亲突然大声的说:“你觉悟高,你怎么不让你的家人来捐献?”我一下子愣在那里,顿时失声,是啊,平心而论,我能怎么做么? 母亲是何时出现在我的办公室的,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知道应到那熟悉的呼唤。我抬起头,看见母亲正泪流满面的立在那里:“孩子,你看妈妈的眼角膜能给那个孩子用么?”屋里一下都安静下来,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投向母亲。我几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母亲的嘴里说出来的。母亲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残缺可她竟然情愿让自己残缺着离开这个世界。看大家都惊愕的看着自己,母亲的脸上忽然出现少见的一点血色。她挣扎着走到我的面前,静静的盯着我看来足足有一分钟,然后,我听见母亲轻轻的说:“孩子,我想看着你,让我看着你!” 泪水狂涌而出,我第一次在自己的病人面前失态。我知道那是母亲临走之前努力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除去那份依依不舍的深情,她更不想让我为难。 后来,那个男孩的母亲含着泪同意了把儿子的眼角膜捐献给那个女孩子,因为她觉得她儿子的眼角膜毕竟比我母亲的年轻。更重要的一点是,她说,她也想儿子的眼睛,一直看着他。从我母亲身上,她明白,爱,原来可以用这种方式延续。《王焕伟》 我不知道当你看完之后是什么感觉,母亲真的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爱,真的可以一直延续。我希望所有的人都可以快乐幸福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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