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含哲理，耐人寻味——读莫雷的《门》

美国著名作家克里斯托弗 莫雷的<门>是一篇蕴含深邃的生活哲敏携理的美文。开门和关门是生活中每个人都有过无数次的平凡无奇的动作。但作者却从中体会到“意味颇为深长”，以象征的手法写出了对人生历程和世事的深刻的参悟，这篇千字散文的确耐人寻味。

      在人生的道路上，谁能够回避“门”呢？开门，有着难以预测的祸福悲欢，希望与机遇，失望与厄运，欢乐与幸福，痛苦与悲哀隐藏其中。作者告诉我们：聪明的人们总是带着谦逊的态度和一种逆来顺受的精神来打开他的前门“。这实际上是在启示我们坦然地面对生活的现实，正视成败得失。面对生活中“各种各样的门”，莫雷扒拿辩引导人们思索：是从容登上人生舞台，写就平凡和绚烂的人生乐章，还是力不从心，成为一个稍纵即逝的客串过客。面对隐藏着内部事物的“门”，的确会使人“心儿悬念不止“。

      如果说开门隐含着人生中的种种际遇，那么关门则含有对已逝过去的回忆、检验和思考。人生会遇到无数次“关门”。关门是一个阶段和一个时期的结束，这时人们的心里，也许“有极乐的平静或悲哀的秘密搏斗”，这就需要独自的认真的思考。作者认为，“关着的门内用脑最灵”。要用脑去总结过去，如果不肯用脑，那与“被赶在一块儿放牧的马群”有什么不同呢？有一种观望的态度，作者是予以否定的，那就是在厄运、失败和挫折面前“砰”地关门的“软弱的招认”，自我放逐，给人生画上句号。作者揭示，另外一种“轻轻地关上门”是最为悲剧性的，以“心上人”隐喻你事后体会到的珍贵的东西。人们不是有过这样的经验吗？事情过去了以后，才感觉到已经失去的某些东西的可贵，作者实际上是在提醒我们要把握现在，敢于主宰自己的命运，去探索和开拓崭新的人生天地。诚然，人类命运各有不同。奋斗也往往并不如愿，怀着希望打开门，但人生无常，“命运却把我们像敲落烟灰似地给敲落了”，“一扇门的关上是不可挽回的”，对此有人追悔，有人叹息，作者启迪人们：过去的不可挽回，不要为失去的昨天而顿足，应该积极地创造条件去开启人生的新门，即使开门以后仍然有失败，仍应积极地面对未来，因为通往消逝了的时光的脉搏，并没有别的入口。正如泰戈尔所说的，如果你为夕阳而落泪，你将错过星星了。

      文章的末段是发人深思的。某一种关门是我们所有的人都会遇到的，那就是人生的终结，当那生命之门关上的那一刻，如果人们能够想到和记住你的未尽的“合乎体面”的追求——平凡而有意义或者壮美绚烂的事业，那是一种幸福。这里的语义是耐人咀嚼的，它含蓄地告诉人们，对于外部世界和未来的生活，人如果有正确热情的求索，在生命结束的时候就能无愧于后人。

      《门》构思新奇，以人们生活中的开门关门的小细节，写整个大人生。它于平凡中见奇崛，饱含作者对人生历程的严肃思考和深刻的况味，也展示出深厚的艺术功力。

                                                              原载《中学生阅读》1997.年第11期

附：

                                                              门

                                        【美】克里斯托弗·莫雷

开门和关门是人生中含意最深的动作。在一扇扇门内，隐藏着何等样的奥秘啊！

没有人知道，当他打开一扇门时，有什么在等待着他，即使那是最熟悉的屋子。时钟滴答响着，天已傍晚，炉火正旺，也可能隐藏着令人惊讶的事情。修水管的工人竟然已经来过（就在你外出之时），把漏水的龙头修好了。也许是女厨的忧郁症突然发作，向你要求得到保障。聪明的人总是怀着谦逊和容忍的精神来打开他的前门。

我们之中，有谁不曾坐在某一个接待室里，注视着一扇门的谜一般意味深长的镶板？或许你在等待申请一份工作，或许你有一些你渴望做成的“交易”。你望着那机要速记员轻快地走出走进，漠然地转动着那与你的命运休戚相关的门。然后那年轻的女郎说：“克兰伯利先生现在要见你。”当你抓住门的把手，你就会闪过这样的念头：“当我再一次打开这扇门时，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有各种各样的门。有旅馆、商店和公共建筑的转门。它们是活泼喧闹的现代生活方式的春缺象征。难道你能想象密尔顿或潘恩急匆匆地穿过一扇转门么？还有古怪的吱吱作响的小门，它们依然在变相的酒吧间外面晃动，只有从肩膀到膝盖那样高低。更有活板门、滑门、双层门、后台门、监狱门、玻璃门。然而一扇门的象征和奥秘存在于它那隐秘的性质。玻璃门根本不是门，而是一扇窗户。门的意义就是把隐藏在它内部的事物加以掩盖，给心儿造成悬念。

开门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的，当侍者端给你晚餐的托盘，他欢快地用肘推开厨房的门。当你面对蹈矩的书商或者小贩时，你把门打开了，但又带着猜疑和犹豫退回了门内。彬彬有礼、小心翼翼的仆役向后退着，敞开了属于大人物的壁垒般的橡木门。富于同情心然而深深沉默的牙医的女助手，打开通往手术室的门，不说一句话，只是暗示你医生已为你作好了准备。一大清早，一扇门猛然打开，护士走了进来——“是个男孩！”

门是隐秘、回避的象征，是心灵躲进极乐的静谧或悲伤的秘密搏斗的象征。没有门的屋子不是屋子，而是走廊。无论一个人在哪儿，只要他在一扇关着的门的后面，他就能使自己不受拘束。在关着的门内，头脑的工作最为有效。人不是在一起收放的马群。狗也知道门的意义和痛楚。你可曾注意过一只小狗依恋在一扇关闭的门边？这是人生的一个象征。

开门是一个神秘的动作：它包容着某种未知的情趣，某种进入新的时刻的感知和人类烦琐仪式的一种新的形式。它包含着人间至乐的最高闪现：重聚，和解，久别的恋人们的极大喜悦。即使在悲伤之际，一扇门的开启也许会带来安慰：它改变并重新分配人类的力量。然而，门的关闭要可怕得多，它是最终判决的表白。每一扇门的关闭就意味着一个结束。在门的关闭中有着不同程度的悲伤。一扇猛然关上的门是一种软弱的自白。一扇轻轻关上的门常常是生活中最具悲剧性的动作。每一个人都知道把门关上之后接踵而来的揪心之痛，尤其是当所爱的人仍在左右，音声可闻，而人已远去之时。

开门和关门是生命之严峻流动的一部分。生命不会静止不动并听任我们孤寂无为。我们总是不断地怀着希望开门，又绝望地把门关上。生命并不像一斗烟丝那样持续很久，而命运却把我们像烟灰一样敲落。

一扇门的关闭是无可挽回的。它像突然扯断了系在你心上的绳索。重新打开它，是徒劳的。至于另一扇门是不存在的。门一关上，就永远关上了。通往消逝了的时间脉搏的另一个入口是不存在的。

还有某一种关门，是我们所有的人都会遇到的。那种关得非常轻的关门。只有门闩急速地咔哒一声，打破了寂静。但愿到那个时候，他们会想到我们未完成的合乎体面的事情，而不要想到我们过去早已完成的小小不端行为。然后他们便走出去，关上了门。（杨 苡译）

文章发表于1997年11月《中学生阅读（高中版）》，2001年收入《阅读精华本》。当年全国高考语文试题现代文阅读选文为莫雷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