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现在馋嘴的本事是从小时候被培养起来的。
外祖母的样子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外祖母给我买的零食我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在我印象中,外祖母最疼的孙子就是我了。每次过来看我都给我带一大包的零嘴。妈妈说,我四岁的时候是外祖母看护我的。后来外祖母死了才让爷爷看管我。那时侯,家里穷,爸爸妈妈一天到晚为三餐而奔波。那时侯,有点小冰糖块吮吮已经是一件值得小伙伴们羡慕的事情。而外祖母给我带来的零嘴,不单有小冰糖块而且还有杏肉,杨梅干,还有一些叫不出名的果脯。每次带来得都足够我吃上两三天。值得遗憾的事,外祖母死之前,我只会远远地看着她而不敢靠近她,妈妈说,那时侯,外祖母最想的就是牵一下我的小手。而我,因为那时年少对死亡的恐惧始终没有实现外祖母的这个愿望。外祖母留下最值钱的东西就是给我的那块玉佩。每当看见那块玉佩,我就会想起她,想起她对年幼的我的疼爱。
爷爷是外祖母死后才接着看管我的。到那时候爸爸妈妈依然很忙。而家里依然很穷。爷爷是我们镇上有名的老中医,他在人民医院退休后就在家里开了一个小诊所,那时侯,爷爷是个比较富有的人。爷爷喜欢给我买糖吃还有那甜甜的萨其马。以至后来街上的人都叫他糖爷爷。那时侯能够吃上一包白云牌方便面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而我几乎每天都可以吃上。只要我乖的话。我小的时候很会讨人喜欢,我会帮爷爷包药,所以爷爷一到晚上的时候就会给我买一包白云牌方便面。我现在还记得那包方便面的样子,红色的包装袋,袋的正面有一碗很大的面,面上放着两块切开的鸡蛋,还有葱花,还有煎好的三块猪肉。而袋的背面呢,就是三幅教你怎样泡面的指示图。图画上的小人是留着披头四样式发型的小男孩,看他吃面的样子就迫不及待地想吃。后来,家里有钱了,方便面的种类也越来越多,但是吃了这么多还是怀念那只有麻油和香料包的白云牌方便面。爷爷也很喜欢吃方便面,但现在他老了,爸爸说方便面很热气,不让他吃。爷爷现在只喜欢吃素,我想,等我工作了,赚到钱一定要好好带爷爷去吃那上好的素菜。
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们家已经搬到新房子里去了。那时候,换成妈妈接送我上学。每次考试的那天早上,我都会到学校正门的那条芒果街的一间小店去吃油条送白粥。每次吃完考试都会去的双百。我还经常光顾那间小店隔壁的面包店,我喜欢吃它那里的两块面包中间夹着奶油的东东,现在才知道那叫三文治。除了这些我有时放学还会吃上一两个碗仔糕再回家。后来,我改路线上学了,改从学校后门那条路走,妈妈说,那比较快。后来,我就成了学校后门那间猪肠粉店的常客。现在回想起来,那间店的猪肠粉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再后来我上中学的时候,那间店已经换老板了,那味道当然不如从前。现在,走过那条街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停停看看。寻找一些我小时侯生活的轨迹。每当迷惘的时候,想想从前,尽管小时侯年少无知,但是烦恼却比现在少的多。
上中学的时候,我上的中学就在我家不远的地方。那时候,我比较早起,可能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吧。学校太早没有开门,我就会到学校旁的拐弯角的一间早餐店吃早餐。那里最出名的是牛腩粉,好多人都挤在那里吃。因为我来得比较早,人很少,老板总是在我那碗上放上多几块的牛腩。他把我看成勤奋的学生,确实,我上初中的时候是比较勤奋的。每天从一大早就抓紧时间看书,所以,初三毕业的时候我考上我这所母校——全镇最好的中学。如果当初我能坚持勤奋的话,或许,高考就不会失利。勤能补拙。古人的话是经过实践证明的。毕竟世界上不看书不学习就能取得大成就的天才为数是很少的。现在,上大学了,很少机会能再次去小店那光顾,偶尔的,接弟弟回家的时候会和他一块去小店尝尝那里的牛腩粉。
上大学了,每当吃早餐的时候,我都会怀念家乡的那些小店,甚至家里的一顿豆豉鱼干送白粥。出来已经一年了,思乡之情不言于中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名副其实的馋猫,我觉得吃是最能让人寄予浓浓的感情的。
2.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我从北京到徐州,打算跟着父亲奔丧回家。到徐州见着父亲,看见满院狼藉的东西,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父亲说,“事已如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回家变卖典质,父亲还了亏空;又借钱办了丧事。这些日子,家中光景很是惨淡,一半为了丧事,一半为了父亲赋闲。丧事完毕,父亲要到南京谋事,我也要回北京念书,我们便同行。
到南京时,有朋友约去游逛,勾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须渡江到浦口,下午上车北去。父亲因为事忙,本已说定不送我,叫旅馆里一个熟识的茶房陪我同去。他再三嘱咐茶房,甚是仔细。但他终于不放心,怕茶房不妥帖;颇踌躇了一会。其实我那年已二十岁,北京已来往过两三次,是没有甚么要紧的了。他踌躇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自己送我去。我两三回劝他不必去;他只说,“不要紧,他们去不好!”
我们过了江,进了车站。我买票,他忙着照看行李。行李太多了,得向脚夫行些小费,才可过去。他便又忙着和他们讲价钱。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他说话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终于讲定了价钱;就送我上车。他给我拣定了靠车门的一张椅子;我将他给我做的紫毛大衣铺好坐位。他嘱我路上小心,夜里警醒些,不要受凉。又嘱托茶房好好照应我。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们只认得钱,托他们直是白托!而且我这样大年纪的人,难道还不能料理自己么?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
我说道,“爸爸,你走吧。”他望车外看了看,说,“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看那边月台的栅栏外有几个卖东西的等着顾客。走到那边月台,须穿过铁道,须跳下去又爬上去。父亲是一个胖子,走过去自然要费事些。我本来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让他去。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橘子望回走了。过铁道时,他先将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他和我走到车上,将橘子一股脑儿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扑扑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过一会说,“我走了;到那边来信!”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
近几年来,父亲和我都是东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外谋生,独力支持,做了许多大事。那知老境却如此颓唐!他触目伤怀,自然情不能自已。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家庭琐屑便往往触他之怒。他待我渐渐不同往日。但最近两年的不见,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儿子。我北来后,他写了一信给我,信中说道,“我身体平安,惟膀子疼痛利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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