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沙的月亮
康桥
西沙总是让人怀想。只要去过,只要喝过那里的咸水就不会忘记。
飞机在永兴岛降落。一下飞机,我就感到一股暖流:蓝色的暖意。这里的海水蓝得纯净,蓝得透明;海水的反衬下,天空明净得像洗过一样,太阳照在海面上,又从水面反射到岛上,我感觉阳光不是从空中来,而是从水上来,海风携带着阳光吹到身上,爽极了!
蓝蓝的空气,蓝蓝的太阳风,我们被蓝烘托着,似乎人也变得纯净而透明了。
在海军收复西沙群岛纪念碑前,我伫立着。
一位海军士官走进我的视线,他让我站在主权碑前,给我拍了一张照片。他叫朱芳文,负责宣传工作,从19岁出来当兵,上岛已经9年了。
我问他喜欢西沙吗?他说不仅仅是喜欢,是热爱。
我问是不是因为西沙的海水美?
他说,不是。他不太喜欢海水。他说他家乡的水比这里的水美多了,他家乡在长江边上,是著名的三峡巫山。
小朱刚到岛上的时候,感觉小岛像漂浮在水上的叶子,很荒凉,一点儿也不习惯。我说珊瑚的骨骼耐压力超过石灰石和大理石,珊瑚虫造的礁相当结实,你不用害怕。他说我没有经过风浪,是不知道那感觉的,大风大浪来的时候,在岛上真有要被吞没的感觉。
可是西沙多好啊,冬天都这么暖和,我强调说。
夏天就不好受了,温度27-34摄氏度,太阳晒得头皮一层层的脱,这里的战士多数都掉头发,有的掉得光光的。
西沙这么苦,有姑娘嫁到岛上来吗?小朱不无自豪地说,我们这里找的对象都不错。
小朱的对象就很漂亮很温柔很能干。
我问小朱他们怎么谈恋爱?是常来常往还是鸿雁传书?小朱说都不是。南海风浪大,船只过来的少,有时过来了又靠不了岸。
小朱的一番话使我对小岛和岛上的人有了初步了解。南海波高多达2米以上,有时达10米;三亚几个月才有船过来,船过来了靠不上岸,对恋爱中的人是残酷的。有幸见面而又被困在岛上的人,也有说不出的苦楚;高温高盐的西太平洋水从巴士海峡流入南海,永兴岛夏季长达9到12个月,温度多在34.9摄氏度以上,岛上的淡水很少,没有岛上生活经验的人很难忍耐;冬天是个好季节,然而冬天的风浪最大。
由于船只少,书信成了漫长而遥远的事情,处于热恋中的小朱他们从谈恋爱到结婚没有写过信。小朱告诉我,现在好多了,邮政船每个月都来,有时每个月来两次。战士们一次收几十封信的现象不多了。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午饭是咸的!鱼咸、菜咸、汤也咸。走出食堂,海风迎面而来,我感觉空气里充满咸咸的味道,西沙是海洗的!
我想战士们掉头发不是太阳晒的,而是因为食入的盐分过多,血液里含盐度过高。
西沙回来,我一直惦记着那里的士兵。
中秋节,我打通西沙的电话。
我问战士们吃到月饼了吗?一位战士说,去年一块月饼,今天还觉得香。
小朱告诉我:船两个月没有靠岸,不仅月饼没有,蔬菜也短缺。我问,战士们想家吗?小朱说,怎么不想呢!但是想归想,他们更把小岛当成家。
我似乎听到西沙的涛声,见到了无边的海浪托起的月亮,我的思绪飞向了南海!
(诗人康桥发表在解放军报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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