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熏风暖摇征辔。
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栏倚。
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赏析这是一首抒写离情别愁的词作。它以对句开头。候馆、溪桥,点明征途;梅残、柳细,点明时节,是一番初春的景色。就在这明媚的春色之中,出现了远行的旅人。他坐在马上,拉着缰绳,有点行色匆匆的样子。迎面吹来的风是暖和的,地面初长的嫩草散发出的芬芳另人清爽。这第三句,承上启下,由春景过渡到离愁。
“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可是这明媚的春景并没有给旅人增添一点快乐,相反,他离家越来越远,就越来越感到那一片离愁的沉重,他似乎在逐渐的扩散开来,变成了一片无穷无尽、看不到头尾的绵绵不断的春水。抽象的感情,在词人的笔下,变成了具体的形象,使人容易感受,容易亲切。“离愁渐远渐无穷”这七字,构思巧妙,着意在“远”与“无穷”的关系上。离愁可以说轻重,而这里却说它无穷,而且是越远越无穷。这就把旅人在路上走着的感觉,形象而又生动地表现出来了。
上片行文,一扬一抑。先是将春色饱满地描写一番,让人觉得春光实在明媚可爱,然后笔锋一转,折入旅人的怀乡之情,把离情浓愁加以夸张,加以渲染,形成强烈的激射下片写行者自己感到离愁之无穷无尽,于是推想到楼上的思妇了。她也一定有着同样的感觉。她必然会痛心流泪,伤心时,只能登上小楼,眺望远方,可是,能望到的,只不过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那尽头,又有春山挡住了视线,而她牵肠挂肚的人儿,又在春山之外,如何能看得见呢?词人由自己的离愁,推想到了家里的她的“寸寸柔肠”、“盈盈粉泪”的离愁,又由离愁而想到了她临高倚栏远眺,想到了她登高远望而又不见的愁更愁,行文上层层深入,有如剥蕉。
最后两句重复“春山”,用意深刻。这春山是倚楼远望的闺中人穷尽目力所能达到的地方,又是她的想象所能达到的极限,远方到底怎样,她不得而知。然而越过了春山,也就是越过了她的目力和想像之所及,但她还是要倚那危栏。远行的旅人如此为闺人所想,就显得两人感情的愈加深厚,离别的愈加苦痛了。这就是结句“行人更在春山外”数百年来,不知感动过多少人的缘故吧。
踏莎行(彬州旅舍) 翻译
踏莎行
* (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
△ △
(仄)仄平平仄。 * (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
△ △ △
(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
△
踏莎行
作者:欧阳修
候馆1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2摇征辔。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阑倚。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全部注释
1.候馆:指旅舍。《周礼・地官・遗人》:五十里有市,市有候馆。注云:候馆,楼可观望者也。�
2.草薰风暖:江淹《别赋》:闺中风暖,陌上草薰。薰:指草香。
罗大经《鹤林玉露》引时人杨东山评欧云:文章各有体。E费艄��晕�淮�恼鹿诿嵴撸�桃云湮麓垦耪���晃�嗜酥�裕�馊晃�问乐�簦�灰嘁云涫率潞咸骞室病?quot;虽游戏作小词,亦无愧唐人《花间集》。这首《踏莎行》,确合《花间》词体。
词写离情,但写法别致。上阕由远行者落笔,下阕写远行者设想之词。一种离愁,两面兼写,情致深婉细切。起三句写冬去春来的季节特征十分鲜明。这本来是一个容易感受生命与爱情的季节,但候馆、征辔两语,透示了词中的远行人行色匆匆,其实是无暇欣它顾。
离愁句拈出主题。
以春水喻愁,暗承李煜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之意,但侧重表现的是一种不断加深又持续相生的离愁形成的过程。
下阕进而设想对方相思之形,劝慰之中倍见体贴之心。寸寸柔肠,盈盈粉泪,盖当初离别时即已目睹此景。而此刻一在闺中,一在候馆,其伤感当更过离别之时。楼高句是劝慰之词。
沈际飞《草堂诗余正集》云:春水春山走对妙。望断江南山色,远人不见草连空,一望无际矣。尽处是春山,更在春山外,转望转远矣。当取以合看。
踏莎行
作者:姜夔
自沔东来1,丁未元日至金陵2,江上感梦而作。
燕燕轻盈,莺莺娇软3。分明又向华胥见4。夜长争得薄情知?5春初早被相思染。
别后书辞6,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7。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8。
全部注释
1.沔东:唐、宋州名,今湖北汉阳。
2.丁未:孝宗淳熙十四年(1187)。元旦:农历正月初一日。金陵:今江苏南京。
3.燕燕、莺莺:即指所思的女子。
4.华胥:传说中的国名,此代指梦境。
5.争得:怎得。
6.书辞:指书信。
7.离魂:指离开肉体的灵魂。郎行:郎那边。
8.冥冥:暗沉沉。
此词作于淳熙十四年(1187年),姜夔从沔州(今汉阳)东去湖州,途经金陵时,梦见远别的恋人,写下这首词。燕燕、莺莺即梦中之人,词人不仅在梦中与远方的恋人细诉相思,在梦后重展恋人书信、重抚她的针线,词人还幻想恋人离魂千里,相伴身旁,甚至担心魂儿独自归去淮南浩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此二句化用杜甫《梦李白》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句,王国维以此二句为白石词中最爱。此词虽短小,却迂回曲折,构思新奇,情致极深。姜夔年轻时往来于江淮间,曾热恋合肥一位琵琶歌女,二十年后亦不能忘情,词集中为此女所作近20篇,此为其中之一。
秦观《踏莎行(雾失楼台)》鉴赏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这首词题为“郴州旅舍”。大约作于绍圣四年(1097)春三月。前此,由于新旧党争,秦观出为杭州通判,又因御史刘拯告他增损神宗实录,贬监处州酒税。绍圣三年,再以写佛书被罪,贬徙郴州(今湖南郴州市)。接二连三的贬谪,其心情之悲苦可想而知,形于笔端,词作也益趋凄怆。此作写于初抵郴州之时,以委婉曲折的笔法,抒写了谪居的凄苦与幽怨。成为蜚声词坛的千古绝唱。
上片写谪居中寂寞凄冷的环境。开头三句,缘情写景,劈面推开一幅凄楚迷茫、黯然销魂的画面:漫天迷雾隐去了楼台,月色朦胧中,渡口显得迷茫难辨。“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互文见义,不仅对句工整,也不只是状写景物,而是情景交融的佳句。“失”、“迷”二字,既准确地勾勒出月下雾中楼台、津渡的模糊,又恰切地写出了作者无限凄迷的意绪。“雾失”、“月迷”,皆为下句“望断”出力。“桃源望断无寻处”。词人站在旅舍观望应该已经很久了,他目寻当年陶渊明笔下的那块世外桃源。桃源,其地在武陵(今湖南常德),离郴州不远。词人由此生联想:即是“望断”,亦为枉然。着一“断”字,让人体味出词人久伫苦寻幻想境界的怅惘目光及其失望痛苦心情。他的《点绛唇》,诸本题作“桃源”。词中“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写的当是同样的心情。“桃源”是陶渊明心目中的避乱胜地,也是词人心中的理想乐土,千古关情,异代同心。而“雾”、“月”则是不可克服的现实阻碍,它们以其本身的虚无缥缈呈现出其不可言喻的象征意义。而“楼台”、“津渡”,在中国文人的心目中,同样被赋予了文化精神上的蕴涵,它们是精神空间的向上与超越的拓展。词人多么希望借此寻出一条通向“桃源”的秘道!然而他只有失望而已。一“失”一“迷”,现实回报他的是这片雾笼烟锁的景象。“适彼乐土”之不能,旨在引出现实之不堪。于是放纵的目光开始内收,逗出“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桃源无觅,又谪居远离家乡的郴州这个湘南小城的客舍里,本自容易滋生思乡之情,更何况不是宦游他乡,而是天涯沦落啊。这两句正是意在渲染这个贬所的凄清冷寞。春寒料峭时节,独处客馆,念往事烟霭纷纷,瞻前景不寒而栗。一个“闭”字,锁住了料峭春寒中的馆门,也锁住了那颗欲求拓展的心灵。更有杜鹃声声,催人“不如归去”,勾起旅人愁思;斜阳沉沉,正坠西土,怎能不触动一腔身世凄凉之感。词人连用“孤馆”、“春寒”、“杜鹃”、“斜阳”等引人感发,令人生悲伤心景物于一境,即把自己的心情融入景物,创造“有我之境”。又以“可堪”二字领起一种强烈的凄冷气氛,好像他整个的身心都被吞噬在这片充斥天宇的惨淡愁云之中。王静安先生吟诵至此,不禁挥笔题曰:“少游词境最为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变而为凄厉矣。”(《人间词话》)前人多病其“斜阳”后再着一“暮”字,以为重累。其实不然,这三字表明着时间的推移,为“望断”作注。夕阳偏西,是日斜之时,慢慢沉落,始开暮色。“暮”,为日沉之时,这时间顺序,蕴含着词人因孤寂而担心夜晚来临更添寂寞难耐的心情。这是处境顺利、生活充实的人所未曾体验到的愁人心绪。因此,“斜阳暮”三字,正大大加重了感情色彩。
下片由叙实开始,写远方友人殷勤致意、安慰。“驿寄梅花,鱼传尺素。”连用两则有关友人投寄书信的典故,分见于《荆州记》和古诗《饮马长城窟行》。寄梅传素,远方的亲友送来安慰的信息,按理应该欣喜为是,但身为贬谪之词人,北归无望,却“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每一封裹寄着亲友慰安的书信,触动的总是词人那根敏感的心弦,奏响的是对往昔生活的追忆和痛省今时困苦处境的一曲曲凄伤哀婉的歌。每一封信来,词人就历经一次这个心灵挣扎的历程,添其此恨绵绵。故于第三句急转,“砌成此恨无重数。”一切安慰均无济于事。离恨犹如“恨”墙高砌,使人不胜负担。一个“砌”字,将那无形的伤感形象化,好像还可以重重累积,终如砖石垒墙般筑起一道高无重数、沉重坚实的“恨”墙。恨谁?恨什么?身处逆境的词人没有明说。联系他在《自挽词》中所说:“一朝奇祸作,漂零至于是。”可知他的恨,与飘零有关,他的飘零与党祸相联。在词史上,作为婉约派代表词人,秦观正是以这堵心中的“恨”墙表明他对现实的抗争。他何尝不欲将心中的悲愤一吐为快?但他忧谗畏讥,不能说透。于是化实为虚,作宕开之笔,借眼前山水作痴痴一问:“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无理有情,无理而妙。好像词人在对郴江说:郴江啊,你本来是围绕着郴山而流的,为什么却要老远地北流向潇湘而去呢?关于这两句的蕴意,或以为:“郴江也不耐山城的寂寞,流到远方去了,可是自己还得呆在这里,得不到自由。”(胡云翼《宋词选》)或以为词人“反躬自问”,慨叹身世:“自己好端端一个读书人,本想出来为朝廷做一番事业,正如郴江原本是绕着郴山而转的呀,谁会想到如今竟被卷入一切政治斗争漩涡中去呢?”(《唐宋词鉴赏辞典》)见仁见智。依笔者拙意,对这两句蕴意的把握,或可空灵一些。词人在幻想、希望与失望、展望的感情挣扎中,面对眼前无言而各得其所的山水,也许他悄然地获得了一种人生感悟:生活本身充满了各种解释,有不同的发展趋势,生活并不是从一开始便固定了的故事,就像这绕着郴山的郴江,它自己也是不由自己地向北奔流向潇湘而去。生活的洪流,依着惯性,滚滚向前,它总是把人带到深不可测的远方,它还将把自己带到什么样苦涩、荒凉的远方啊!正如叶嘉莹先生评此词说:“头三句的象征与结尾的发问有类似《天问》的深悲沉恨的问语,写得这样沉痛,是他过人的成就,是词里的一个进展。”(《唐宋词十七讲》)与秦观悲剧性一生“同升而并黜”的苏轼,同病相怜更具一份知己的灵感犀心,亦绝爱其尾两句,及闻其死,叹曰:“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自书于扇面以志不忘。是以王士祯云:“高山流水之悲,千古而下,令人腹痛!”(《花草蒙拾》)
总上所述,这首词最佳处在于虚实相间,互为生发。上片以虚带实,下片化实为虚,以上下两结饮誉词坛。激赏“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的王国维(静安),以东坡赏其后二语为“皮相”。持论未免偏颇。深味末二句“郴江”之问,其气格、意蕴,毫不愧色于“可堪”二句。所谓东坡“皮相”之赏,亦可谓“解人正不易得”。
- 上一篇: 杜甫用鲍照来比喻李白诗风的诗是什么?
- 下一篇: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