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朱以撒的作品《柔软》的读后感。
悄悄的,让你的心宁静
如果你骑在时代的骏马上感到头晕目眩或焦躁不安.我劝你跳下马来看一看这一篇《柔软》。朱以撒对生活的那种领悟是“甩动着有力的臂膀痰行”的当代芸芸众生所无法体会到的简宏。或许他的文章中多少还有几分禅意,但绝没有丝毫消极隐逸的情怀 ,神色疲惫、焦灼不安几乎是当代一些勇往直前者的共同形象,而且也是一直以采人们所肯定的一种姿态。可无数的损失甚至生命的白白流逝已经让人困惑。活着即使是为了奋斗,然而也还有一个价值换算问题,还有一个奋斗结果问题 这篇散文无疑给了我们这方面的启迪。吏章以幕秋时节头上顶着一丛丛银灰色芦花的芦苇入题,不是讥讽它“头重脚轻两边倒”,也不是突出它美丽、坚韧。而是赞美它那种生存的机智。“一种毫无人工介入痕迹的植物,要走到这一步,可以想见生存的艰辛”,环境那样恶劣,却从来没有谁去施以援手,可是,芦苇偏偏就比任何同类活得好!就因为它柔软的腹中“潜藏着生存的策略”。当然。本文与一些宣扬人生苦短,应当及时行乐的“醉生梦死”思想是截然不同的。它要告诉我们的是不能“不按生命科学的规则蛮干”,在强大的自然力量面前采取“躲避、顺应的策略”.这无疑是为了更好的发展。近年来频频出现的“自然灾难”以及花朵般生命的不时凋谢正在一次又一次软化着世人脑海中“坚硬”的东西,清洗着那些非理性的东西,读着这样的文章无疑有一种让人醍醐灌项的彻悟!
在艺术表现方面,本文也达到了很高的境界。“芦苇芦花”、“出家妇人”、“盖着被子吃鱼的师长”等等,看似信手拈来的材料.却从正反两方面形象地诠释了“柔软”胜“坚硬”的道理。当然.这篇散文最值得品味的还是它的语言。像文题一样,它始终就那么软软地抚摩着你,温柔地扣击着你的心扉,让你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宁静如一潭澄澈的秋水。在运用修辞手法上,作者似乎颇为吝啬,但出现在文中的却都堪称经典!比如旁耐,形容银灰色芦花是“有一种轻如蝉翼的分量”,“顺从着风力,像敷衍开采的云层”,让我们具体地感受到了芦花如何轻.芦苇拦启册生命力又是如何旺盛!再如“风把它们的子孙携到天涯海角,开始新一轮的生命旅程”,多么美妙的拟人,既生动又隽永!另外.作为一个个性鲜明的书画家,朱以撒似乎也喜欢在他的散文中调弄出多种色彩,给读者一种可视的画面感.这从开头一段可以明显地感到。不过,他又似在有意地控制着这种写法,所以,从其他段落中我们感觉最耐人咀嚼的还是那些富含哲理的语言 如,“柔软是一切生命际遇中最原始之性,以适应著称”.“一个人诚心向善,许多言行就简洁而且低调了”.“物质是时光的信物,时光最终让生命破绽百出”.“一个场景改变了。肯定是与这个生命的能力相关联”。等等。当然,品味这些极为准确、极为精炼、极有个性的语言.最终得到的是心灵上的启迪以及生存的智慧.让我们躁动的心得以回归平静。
唯美,华丽
给我几篇500-800字名家散文
萤火一万年 迟子建
①在张家界的一天夜里,我非常迫切地想独处一会。我朝一片茂密的丛林走去,待我发现已经摆脱了背后的灯火和人语时,一片星月下的竹林接纳了我。
②我拨开没膝的蒿草坐在竹林里。竹林里的空气好得让人觉得上帝也在此处与我共呼吸,山涧的溪水声幽幽传来。在风景宜人的游览胜地,如果你想真正领略风景的神韵,是非常需要独自和自然进行交流的。
③那是个朗朗的月夜,我清清楚楚地记得竹林里无处不在的月光。我很惧怕阳光,在阳光下我老是有逃跑的欲望,而对月光却有着始终如一的衷情,因为它带给人安详和平静,能使紧张的心情得到舒缓与松弛。
④眼前忽然锐利地一亮。一点光摇曳着从草丛中升起,从我眼前飞过。正在我迷惑不已时,又一点光从草丛中摇曳升起,依然活泼地从我眼前飞过。这便是萤火虫了。如果在我的记忆中不储存关于这种昆虫的知识有多好,我会认定上帝开口与我说话了。我也许会在冥想中破译这种暗夜里闪光的话语。
⑤然而我知道这是昼伏夜出的萤火虫。它在腹部末端藏有发光的器官。这种飞翔的光点使我看到旧时光在隐隐呈现。它那颤颤飞动的光束不知怎的使我联想到古代仕女灿烂的白牙、亮丽的丝绸,中世纪沉凝的流水,戏院里琤琮的器乐,画舫的白绸以及沙场上的刀光剑影。一切单纯、古典、经久不衰的物质都纷至沓来,我的心随之飘摇沉浮。
⑥萤火虫的发光使它成为一种神奇的昆虫,它总是在黑夜到来时才出现,它同我一样不愿沉溺于阳光中。阳光下的我在庸碌的人群和尘土飞扬的街市上疲于贺尺奔命,而萤火虫则伏在安闲的碧草中沉睡。它是彻头彻尾的平静,而我只在它发光时才消除烦躁,获得真正的自由。因为它本身是光明的,所以它能在光明下沉睡,只有在黑暗中它才如鱼得水,悠游自如。而哪一个人能申明自己是完全拥有光明的呢?我们曾被一些阳光下的暴行吓怕了,所以我们无法像萤火虫一样在阳光下无忧无虑地沉睡。我们睡着,可我们睡得不安详;我们醒着,可我们却又糊涂着。萤火虫则不然,它睡得沉迷,醒得透彻,因而它能心无旁骛地舞蹈,能够在滚滚而来的黑夜中毫不胆怯地歌唱。
⑦月光下萤火虫的光束毕竟是微不足道的,能够完全照亮竹林的还得是月光。然而萤火虫却在飞翔时把与它擦身而过的一片竹叶映得无与伦比的翠绿,这是月光所不能为的。萤火虫也在飞过溪涧的一刻将岩石上的一滴水染得泛出珍珠一样的光泽,这也是月光所不能为的。
⑧萤火虫忽明忽灭地在我眼前飞来飞去,我确信它体内蓄积着亿万年以前的光明。多少人一代一代地去了,而萤火虫却永不泯灭。旧坟塌了成为泥土,又会有新坟隆起,而萤火虫却能世世代代地在墓园中播撒光明。也许它汲取了人的白骨中没有释放完全的生气和光芒,所以它才成为最富于神灵色彩的一种昆虫。
⑨我坐在竹林里,坐在月光飞舞、萤火物升萦绕的竹林里,没有了人语,没有了房屋的灯火,看不见炊烟,只是听着溪流,感受着露水在叶脉上滑动,这样亲切的夜晚是多么让人留恋。
⑩可我还是朝着有人语和灯火的地方返回了。那种亘古长存的萤火在一瞬间照亮了我的青春。我将要走出竹林时一只萤火虫忽然从草丛中飞起,迅疾地掠过我面前,它在经过我眼前时骤然一亮,将我眸子里沉郁的阴影剥落了一层。
朱以撒《秋日的灯盏》
秋天来了,山野闪动着风吹过的暗影。叶片开始有秩序地脱离枝条,原先紧挨在—起的两片树 叶,一片先下来了,另一片落下来的时候,再也见不到它旧日的邻居。交接的日子来临,一些矮小的灌木丛里,浆果外表抹上了一层紫黑,一只翠绿的螳螂举着带锯的刀,轻轻划了一下,浆水霎时奔涌而出,紫透了枝下的土皮。
稻子已经进仓,秋风下瑟瑟摇曳的是从农夫指缝里漏下的—穗金黄。农夫已经走远,不会回头,这一穗金黄注定要坚持到秋日的最后,被人遗漏、忘却,不能和亿万弟兄一道进入温暖的谷仓。此时它的美超过一切。在我看来,缘于遗忘而独立存在,虚构出岑寂田野的动人一幕。浆果、稻穗这样兀立寒风中的灯盏,秋日的过禅蚂高去就是它们生命的结束,许多美艳走到这里,自然变得素洁起来,像戏台上的名角卸下戏装,洗去铅华,走在街市上,纯粹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一个人不能在戏台上待得太久,生活被理想化了,虚饰的成分让人忘了本质的部分,想不起戏台是临时搭起的,谢幕之后就要瓦解。
暗夜里,车驶过同样岑寂的山村,简陋的土墙上开的小窗口透出昏黄的光。一家人聚在严实的屋内,守着炉火,内心踏实起来。谷仓是照耀一家人美好心情的不灭灯盏,隔着芳香的木板,里边躺着一家人的生存希望——从春日开始萌发,经夏阳曝晒,现在终于落实下来。当时是那么漫长,好像一盏秦时的灯,要擎到汉时才被真实地点亮,中间这么多的交替、衔接、奔跑——的确,我看过那些最终不能点亮灯盏的农耕人家,秋日远去,寒冬到来,他们是那么黯然神伤地蹲着,敲打着春日吃进泥层中的犁耙,要问个究竟。丰稔的人家踏实地享受着秋日的馈赠,闲聊时记起春夏那些有趣的细枝末节,唇齿开合中透着一种惬意。看来,只有希望不落空,眉宇间才有笑意。
一本书在春风、夏雨中展开,终于在深秋的最后几日画上了句号。这个文人松了一口气,好几次他像一个持灯者,火舌飘忽不定,他的心时浮时沉,晴明阴晦在瘦削的脸庞上隐现。夜半推开窗门,所有家庭的灯盏都熄灭了,自己却还在夜色里跋涉——这大半年的灯火费得太多了,白日瞳孔里也跃动着两团火焰。在乡村写作,笔下透着蔬笋气,节奏也比上一个章节慢了。似乎都有这样的感觉,在乡村里完成的这一部分,像是夕阳余晖下归栏的牲口,脚步细碎,神态安然,被深浓起来的薄纱笼罩。也应该有一个相近的阅读环境——村头老樟树下,寂静萧然的风雨亭里,简约朴素的廊桥上。
秋风残照下的文字要比温润阳春时的可靠,它的冷峻是此前未有的情节,浓缩着艳丽的汁水。到了这个节气的文人笔下,我们说的韵味,其中一部分就是由朴实无华来承担的。
渐渐成为一个晚秋爱好者。从枝头泛黄到飘落,抵达地面时已呈现着冬日的节奏。尚在砚边的余墨被风吹干,兑点水,草草作一幅小品,荒率、清寒,透着笔底漫不经心的挥洒状态。万木萧疏,百草枯黄,一个在秋风中穿行的漫游者,心是清朗的。一些被春日的繁枝茂叶遮蔽的疤痕,一些少年时代持抱不放的爱恋,不是展现了,就是放弃了。季节使人和物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啊!我仍然记得在秋日里修订春日里写下的一叠文稿,落笔如刀斧,删尽繁枝缛叶——这就是文字的命运,像许多果实那样,春夏的花枝招展,只有到了秋日,是否存在才能确认。
有一些灯盏没能亮到秋日,与生俱来的命数,使它们止步于初秋。不与夏虫语寒,不与曲人语道,因为生命中缺乏言说的条件。回放曾经在春日里生机无限的花朵,不禁追问起空间的历程中究竟隐伏着多少玄机:在时光携带着无数浮沉不定的生物匆匆行进时,伤逝之美也在同时上演——一个走到秋日下的人,那些郁积着浓艳和空洞的春愁,此时一笔勾销。
赏析:一般人眼中的秋日是寂寞,萧索,甚至有点悲凉,而作者眼中的秋日是安静而美好的,拥有着将生命发挥至极致的美。
秋日好比一日中的落暮之时,是夕阳无限好的美丽,是繁华殆尽,洗净铅华后的宁远,农夫则是对这一季节记忆最深刻的人,他新手播种了这一季节,慢慢等待着它抽枝拔叶,孕育果实,丰满了这一季节,喜悦了这一季节。
这一季满地的金色阳光,让辛勤了这一季的农民,淳朴,善良的脸上扬起了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农民满脸沟壑的皱纹,诉说这一季的美好,而缀满枝头的金穗则摇曳着生命最极致的美好,果实的成熟是生命中最顶端,是完成生命最终使命的喜悦。
秋日的灯盏的题目是对这种美好最美的比喻与诠释,那淡淡的,质朴的喜悦,如灯盏发出光和热,虽不能不强烈,但能给人温暖,让人心里踏实,使人充满喜悦、看到希望。
席慕容《窗前的青春》
青春有时候极为短暂,有时候却极为冗长。我很知道,因为,我也曾如你一般的年轻过。在教室的窗前,我也曾和你一样,凝视着四季都没有什么变化的校园,心里猜测着自己将来的多变化的命运。我也曾和你一样,以为,无论任何一种,都会比枯坐在教室里的命运要美丽多了。
那时候的我,很奇怪老师为什么从来不来干涉,就任我一堂课一堂课地做着梦。
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他也和今天的我一样,微笑着,从我们年轻饱满的脸上,在一次次地重读着那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青春呢。
秋雨
张爱玲
雨,像银灰色黏湿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秋的世界。天地是暗沉沉的,像古老的住宅里缠满着蛛丝网的屋顶。那堆在天上的灰白色的云片,就像屋顶上剥落的白粉。在这古旧的屋顶的笼罩下,一切都是异常的沉闷。园子里绿翳翳的石榴、桑树、葡萄藤,都不过代表着过去盛夏的繁荣,现在已成了古罗马建筑的遗迹一样,在萧萧的雨声中瑟缩不宁,回忆着光荣的过去。草色已经转入了忧郁的苍黄,地下找不出一点新鲜的花朵;宿舍墙外一带种的娇嫩的洋水仙,垂了头,含着满眼的泪珠,在那里叹息它们的薄命,才过了两天的晴美的好日子又遇到这样霉气薰蒸的雨天。只有墙角的桂花,枝头已经缀着几个黄金一样宝贵的嫩蕊,小心地隐藏在绿油油椭圆形的叶瓣下,透露出一点新生命萌芽的希望。
雨静悄悄地下着,只有一点细细的淅沥沥的声音。桔红色的房屋,像披着鲜艳袈裟的老僧,垂头合目,受着雨底洗礼。那潮湿的红砖,发出有刺激性的猪血的颜色和墙下绿油油的桂叶成为强烈的对照。灰色的癞蛤蟆,在湿料发霉的泥地里跳跃着;在秋雨的沉闷的网底,只有它是唯一的充满愉快的生气的东西。它背上灰黄斑的花纹,跟沉闷的天空遥遥相应,造成和谐的色调。
雨,像银灰色黏濡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秋的世界
鲁迅《雪》
暖国②的雨,向来没有变过冰冷的坚硬的灿烂的雪花。博识的人们觉得他单调,他自己也以为不幸否耶?江南的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那是还在隐约着的青春的消息,是极壮健的处子的皮肤。雪野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③ ,白中隐青粗信的单瓣梅花,深黄的磬口的蜡梅花④ ;雪下面还有冷绿的杂草。胡蝶确乎没有;蜜蜂是否来采山茶花和梅花的蜜,我可记不真切了。但我的眼前仿佛看见冬花开在雪野中,有许多蜜蜂们忙碌地飞着,也听得他们嗡嗡地闹着。
孩子们呵着冻乎凳昌得通红,像紫芽姜一般的小手,七八个一齐来塑雪罗汉。因为不成功,谁的父亲也来帮忙了。罗汉就塑得比孩子们高得多,虽然不过是上小下大的一堆,终于分不清是壶卢还是罗汉;然而很洁白,很明艳,以自身的滋润相粘结,整个地闪闪地生光。孩子们用龙眼核给他做眼珠,又从谁的母亲的脂粉奁中偷得胭脂来涂在嘴唇上。这回确是一个大阿罗汉了。他也岁扒就目光灼灼地嘴唇通红地坐在雪地里。
第二天还有几个孩子来访问他;对了他拍手,点头,嘻笑。但他终于独自坐着了。晴天又来消释他的皮肤,寒夜又使他结一层冰,化作不透明的水晶模样;连续的晴天又使他成为不知道算什么,而嘴上的胭脂也褪尽了。
但是,朔方的雪花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他们决不粘连,撒在屋上,地上,枯草上,就是这样。屋上的雪是早已就有消化了的,因为屋里居人的火的温热。别的,在晴天之下,旋风忽来,便蓬勃地奋飞,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而且升腾,弥漫太空,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
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
是的,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故都的秋
郁达夫
秋天,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可是啊,北国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我的不远千里,要从杭州赶上青岛,更要从青岛赶上北平来的理由,也不过想饱尝一尝这“秋”,这故都的秋味。
江南,秋当然也是有的;但草木雕得慢,空气来得润,天的颜色显得淡,并且又时常多雨而少风;一个人夹在苏州上海杭州,或厦门香港广州的市民中间,浑浑沌沌地过去,只能感到一点点清凉,秋的味,秋的色,秋的意境与姿态,总看不饱,尝不透,赏玩不到十足。秋并不是名花,也并不是美酒,那一种半开,半醉的状态,在领略秋的过程上,是不合适的。
不逢北国之秋,已将近十余年了。在南方每年到了秋天,总要想起陶然亭的芦花,钓鱼台的柳影,西山的虫唱,玉泉的夜月,潭柘寺的钟声。在北平即使不出门去罢,就是在皇城人海之中,租人家一椽破屋来住着,早晨起来,泡一碗浓茶、向隐冲院子一坐,你也能看得到很高很高的碧绿的天色,听得到青天下驯鸽的飞声。从槐树叶底,朝激携纯东细数着一丝一丝漏下来的日光,或在破壁腰中,静对着象喇叭似的牵牛花(朝荣)的蓝朵,自然而然地也能够感觉到十分的秋意。说到了牵牛花,我以为以蓝色或白色者为佳,紫黑色次之,淡红色最下。最好,还要在牵牛花底,教长着几根疏疏落落的尖细且长的秋草,使作陪衬。
北国的槐树,也是一种能使人联想起秋来的点缀。象花而又不是花的那一种落蕊,早晨起来,会铺得满地。脚踏上去,声音也没有,气味也没有,只能感出一点点极微细极柔软的触觉。扫街的在树影下一阵扫后,灰土上留下来的一条条扫帚的丝纹,看起来既觉得细腻,又觉得清闲,潜意识下并且还觉得有点儿落寞,古人所说的梧桐一叶而天下知秋的遥想,大约也就在这些深沈的地方。
秋蝉的衰弱的残声,更是北国的特产;因为北平处处全长着树,屋子又低,所以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听得见它们的啼唱。在南方是非要上郊外或山上去才听得到的。这秋蝉的嘶叫,在北平可和蟋蟀耗子一样,简直象是家家户户都养在家里的家虫。
还有秋雨哩,北方的秋雨,也似乎比南方的下得奇,下得有味,下得更象样。
在灰沈沈的天底下,忽而来一阵凉风,便息列索落地下起雨来了。一层雨过,云渐渐地卷向了西去,天又青了,太阳又露出脸来了;著着很厚的青布单衣或夹袄曲都市闲人,咬着烟管,在雨后的斜桥影里,上桥头树底下去一立,遇见熟人,便会用了缓慢悠闲的声调,微叹着互答着的说:
“唉,天可真凉了——”(这了字念得很高,拖得很长。)
“可不是么?一层秋雨一层凉了!”
北方人念阵字,总老象是层字,平平仄仄起来,这念错的歧韵,倒来得正好。
北方的果树,到秋来,也是一种奇景。第一是枣子树;屋角,墙头,茅房边上,灶房门口,它都会一株株地长大起来。象橄明咐榄又象鸽蛋似的这枣子颗儿,在小椭圆形的细叶中间,显出淡绿微黄的颜色的时候,正是秋的全盛时期;等枣树叶落,枣子红完,西北风就要起来了,北方便是尘沙灰土的世界,只有这枣子、柿子、葡萄,成熟到八九分的七八月之交,是北国的清秋的佳日,是一年之中最好也没有的GoldenDays。
有些批评家说,中国的文人学士,尤其是诗人,都带着很浓厚的颓废色彩,所以中国的诗文里,颂赞秋的文字特别的多。但外国的诗人,又何尝不然?我虽则外国诗文念得不多,也不想开出账来,做一篇秋的诗歌散文钞,但你若去一翻英德法意等诗人的集子,或各国的诗文的An-thology 来,总能够看到许多关于秋的歌颂与悲啼。各著名的大诗人的长篇田园诗或四季诗里,也总以关于秋的部分。写得最出色而最有味。足见有感觉的动物,有情趣的人类,对于秋,总是一样的能特别引起深沈,幽远,严厉,萧索的感触来的。不单是诗人,就是被关闭在牢狱里的囚犯,到了秋天,我想也一定会感到一种不能自己的深情;秋之于人,何尝有国别,更何尝有人种阶级的区别呢?不过在中国,文字里有一个“秋士”的成语,读本里又有着很普遍的欧阳子的《秋声》与苏东坡的《赤壁赋》等,就觉得中国的文人,与秋的关系特别深了。可是这秋的深味,尤其是中国的秋的深味,非要在北方,才感受得到底。
南国之秋,当然是也有它的特异的地方的,比如廿四桥的明月,钱塘江的秋潮,普陀山的凉雾,荔枝湾的残荷等等,可是色彩不浓,回味不永。比起北国的秋来,正象是黄酒之与白干,稀饭之与馍馍,鲈鱼之与大蟹,黄犬之与骆驼。
秋天,这北国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话,我愿把寿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换得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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