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野菜
文 / 薛立全
春天悄然而至,大地经过一个冬天的休眠,欣欣然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在春雨的滋润下,麦苗返青,树木生发出鲜嫩的萌芽,田野里的野菜和小草也争相探出脑袋,为大地涂上绿色,目之所及,到处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小时候,每年春节过后,我家都会买回两头刚断奶的小猪仔,我对小猪仔发自内心的喜爱,每到这时,母亲就会趁热打铁地激励我说:“你喜欢它,就每天剜野菜喂它,它很快就能长大。”我对母亲分配的任务自然很高兴,一改懒床的习惯,每天天刚蒙蒙亮,就翻身起床,挎着篮子到田野里剜野菜。
初春季节,春寒料峭,正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时节,我在草丛里、朝阳的避风处仔细寻找野菜,生长在这些温暖环境里的荠菜、苦菜等早春野菜已经钻出地面,半天功夫可以剜到一两小把。回到家里,母亲把野菜切碎掺上饲料,喂养小猪仔,小猪仔吃到如此美味的新鲜野菜确实长得很快。随着小猪仔的长大,它的食量也不断增加,再加上新鲜劲已过,剜野菜变得没有当初想象的那般美好,成为一项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随着天气变暖,适合生猪食用的野菜品种越来越多。在田地里长出的七七毛,叶片宽大,周边长满毛刺,剜它时要十分小心,不然毛刺很容易扎手,七七毛还有止血消肿功效,偶尔有出血的伤口,把七七毛揉搓挤压,汁水滴入伤口,出血马上止住,非常神效;灰菜生长在田野、路边及住宅附近,杆茎直立粗壮,有条棱,呈绿色或紫红色;水红生长在河边、湿润地带,宽大的叶片红中泛绿,中间有大黑点,和它同样形状、叶片中间无黑点者有毒,猪不可食用;蹲倒驴生长在低洼地带,叶扁宽,是猪食用的上好野菜;马扎菜(马齿苋)肉感十足,茎平卧,伏地铺散,枝淡绿色或暗红色,叶片扁平肥厚;茵青菜叶大肥硕,色泽翠绿,多在肥沃土地上生长;山菜生长在山地及悬崖处,喜欢丛生,它还是人喜欢食用的品种;枸杞头是野枸杞春季的嫩头,长在园边或地埂上……
春季猪食用的野菜种类有十几种之多,但由于家家养猪,人人都剜野菜,村前村后近处已经没有野菜可剜。远处的山沟里、田野里、地埂上、干涸的水库底到处都留下了我剜野菜的身影。
为了剜到更多的野菜,有时还要冒一定的风险。我的老家是一个小山村,村四周沟壑纵横,山菜喜欢长在悬崖峭壁处,由于地势险要,一般人够不到,山菜长得茂盛喜人,每当看到它,我就会象深山里采山货的蜘蛛人一样,只不过他腰上拴着绳子,我则是双手攀着树枝,篓子挂在腰带上,面临同样掉下深渊的风险,当我把悬崖上一大墩山菜剜到篓子里后,内心无比喜悦,一次这样的冒险就能赶上平时小半天的收获。
我的小学是在本村上的,记得小学二年级时的一个中午,利用一个多小时的午休时间,我独自一人挎着篓子,快步来到与邻村交界的一块麦地。那个时候还是生产队时期,麦地是不允许剜野菜的,平时都有看坡的人看护。那天中午也许是看坡的回家吃饭去了,麦地没人看护,我进入麦地越往里走越兴奋,田埂上长满了又嫩又胖的灰菜,数量之多见所未见。我以极快的速度把灰菜剜到篓子里,当篓子里快要装满灰菜时,突然听到有人大喝一声:“把篓子放下!” 我猛地抬头一看,一位中年男子站在离我仅有二三米远的地方,面露凶相,杀气腾腾。我挎起篓子撒腿就跑,中年男子紧追不舍,我慌不择路沿着田野、地埂往家飞奔,始终与中年男子保持五到十米的距离,那块麦地离我们村庄有二三里远,我筋疲力尽勉强跑到村口,中年男子停止了追赶。这时我看了一下篓子,里面的灰菜大部分在奔跑中颠掉了,只剩下篓子底很少一点,我心疼不已。值得庆幸的是没有被中年男子抓到,以免耽误下午上课时间。
我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幸运的躲过了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印象中小时候家里很少吃野菜,但在春季剜野菜时经常有生吃野菜的经历,回忆起来满是乐趣。
春天最喜欢吃贼蒜(野蒜),贼蒜茎叶细长、中空,呈三棱状或半圆柱状,根部呈球形,大都成片生长,用铲子深挖出底部蒜头,到小河流水中冲洗干净,蒜头和茎叶一起吃掉,有新蒜的味道;滴滴棍(茅芽)也是一种春天喜欢吃的珍品,它是茅草刚刚生长出来的嫩尖,把它揪出来剥掉外面包裹的几层包皮,取出里面白嫩像棉花絮一样的内芯,直接放进嘴里咀嚼,味道甜润甘美,滴滴棍可以食用的时间很短,冒出头一两天之后,内芯变硬,嚼之如同饲草,失去食用价值;马虎爪生长在山坡上或草坯屋顶上,酷似当下的观赏盆景“肉肉”,叶片汁多肉厚,放在嘴里嚼食有酸酸甜甜的感觉,清爽可口;鸡刨抄不知道书上叫什么名字,它的根像手指一般粗细长短,大地刚刚解冻,鸡刨抄冒出灰白色嫩芽,这时它的口味最佳,用铲子把根部挖出,剥去厚厚的表皮,露出像水萝卜瓤一样的内里,咬上一口,脆爽甘甜,沁人心脾,那是永远也忘不掉的春天美味。
19岁那年,我外出求学离开了家乡,也长久告别了家乡的野菜。直到很多年后,我已在城里安家立业,每到春季,看到城里的广场上、公园里以及楼前楼后长出绿油油的野菜,仍然还兴奋不已,时常还有把它剜回家的冲动。
我的爱人与我同乡,小时候与我有相似的生活经历,也许是怀旧情结,也许是崇尚自然的天性,爱人酷爱剜野菜。随着城区的拓展,城市周边已经没有成片的田野,每到初春季节,爱人总是拽着我开车到30多公里外的远郊剜荠菜。那个地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田野,青山绿水,绝无环境污染,钻出地面不久的第一茬荠菜,零零散散分布在田野里、边坡上,我总是东瞅瞅、西望望,欣赏着春天大自然的风景,剜荠菜已在其次。爱人则与我不同,她全神贯注四处寻剜,效率极高,半天功夫就收获颇丰。回到家后,把荠菜择洗干净,我最喜欢吃荠菜小豆腐,爱人则喜欢吃荠菜猪肉水饺,半天的收获总能两全其美,各食所需,享受来自春天的馈赠。
天气转暖以后,爱人就开始到山上掐山菜,头茬山菜,鲜嫩清香。回家后把择净的山菜用开水烫焯,再用冷水浸泡,沥干水分,切成细末,加熟花生碎和豆瓣酱拌匀,这道野菜是母亲的最爱,每年春季的山菜在我们家反向流动,从城里的小家回流到农村母亲的餐桌。
世事变迁,野菜一如既往地在大地上默默生发。 历史 上的灾荒年份,每到春季,青黄不接,野菜成为人们救命的希望;风调雨顺的年份,它又会成为许多家畜、家禽增肥增重的美味;当今生活富足,野菜仍然成为人们餐桌上的稀罕物,吃着它,吃出了 健康 ,吃出了情怀。
冬去春来,岁岁枯荣,野菜奉献的品质始终如一。每当春回大地,看着遍地生发的春天野菜,都会对它生出无限敬畏……
作者简介: 薛立全,青岛市黄岛区人,青岛市作家协会会员,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也爱好 旅游 、摄影、徒步。在《齐鲁晚报》、《齐鲁晚报·齐鲁壹点》、《青岛日报》、《青岛晚报》刊登多篇散文。
壹点号靓丽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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