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赏析的这篇《春之怀古》,是台湾女散文家张晓风所作的诗性散文。她将对春天的追寻熔铸到诗一样美丽的语言中,从而使整篇文章洋溢着诗性的洒脱,散发着古典的厚重,产生了经久不衰的艺术魅力。不得不感叹:原来,春天是可以用这样的笔触来写就!
魅力
张晓风用女性细腻的视角,浓郁的古典文化底蕴,诗一般的节奏与韵律,优雅清新的文风,和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对春天的爱意,铸就了那个悠久的春天。这刚健中不失柔美、豪气中犹存雅韵的迷人气息让读者深陷其中。
她笔下的春天不是南方细腻的小桥流水,也不是北方的春景壮阔,而是作者心灵酿造的一副艺术图画。它是清冽秀气的泉水,是古朴豪气的牧歌,是心灵与生命间的吟唱。作者用其非凡的才情运化文字,叠出春天层层的意象,将自然美和人格美交融在一起。
文章中通过想象联结,采用拟人、博喻、排比、对偶、反复等手法,将感情层层推进。张晓风散文的艺术魅力,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她那新鲜活脱的诗性文字。她曾说过“我是非常喜欢用一点新鲜的手法作为文字修辞的办法,刺激一般人的联想力”。
结构
文章结构缜密精巧。以“春天必然曾经诗这样的”“春天必然会是这样的” 为线索贯穿全文。结尾 “穿越烟囱与烟囱的黑森林,我想走访那踯躅在湮远年代中的春天”,是全文文眼。
春之怀古是为了衬今。一方面,追寻、赞美春天曾经有过的生机勃勃;另一方面,伤感环境污染之痛,扣击着读者的心弦,缅怀那消失在湮远年代的春天。
意蕴
春是一个温柔内敛、多情欢唱的女子。它敛藏了一冬的笑靥,在春日暖阳中“噗嗤”的绽放,将冷脸笑成了花面。她有着动人的歌喉,“从山麓唱到低低的荒村,唱入篱落,唱入一只小鸭的黄蹼,唱入软溶溶的春泥”。于是,雪融时潺潺的水流声,就这样落入你我的耳朵,铺就了一曲生命的乐曲。
春是一个敏感娇弱、不讲道理的女子。她娇滴滴,轻易就可以被鲁莽的雷惹哭;她不服输,百花园里浓妆淡抹、争奇斗艳;她满腹才思,吟诵着无人能懂的诗句。“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春是一位母亲,在北地里守护着小小的燕巢。春又是一个王师,旌旗一挥,所有的山村水郭、御沟江头就有了色彩。
春天是那么的久远,她在《诗经》之前,在《尚书》之前,在仓颉造字之前。她曾经多么的欢快,声音那么的愉悦。现在,它用那深邃的双眸大量着这个世界。
鸟儿、蝴蝶、蜜蜂、树、风、老风铃……都有自己的任务。他们在丈量天空,在给花儿点数,在给蕊儿编册。他们宠溺着春天里的一切,记录着春天里的故事。
这就是踯躅在湮远年代中的春天,这就是作者心灵深处追寻的春天。
张晓风散文(柳)原文
《柳》:
所有的树都是用“点”画成的,只有柳,是用“线”画成的。
别的树总有花、或者果实,只有柳,茫然地散出些没有用处的白絮。
别的树是密码紧排的电文,只有柳,是疏落的结绳记事。
别的树适于插花或装饰,只有柳,适于霸陵的折柳送别。
柳差不多已经落伍了,柳差不多已经老朽了,柳什么实用价值都没有——除了美。柳树不是匠人的树,这是诗人的树,情人的树。柳是愈来愈少了,我每次看到一棵柳都会神经紧张的屏息凝视——我怕我有一天会忘记柳。我怕我有一天读到白居易的“何处未春先有思,柳无力魏王提”,或是韦庄的“睛烟漠漠柳毵毵”竟必须去翻字典。
柳树从来不能造成森林,它注定是堤岸上的植物,而有些事,翻字典也是没用的,怎么的注释才使我们了解苏堤的柳,在江甫的二月天梳理着春风,隋堤的柳怎样茂美如堆烟砌玉的重重帘幕。
柳丝条子惯于伸入水中,去纠缠水中安静的云影和月光。它常常巧妙地逮着一枚完整的水月,手法比李白要高妙多了。
春柳的柔条上暗藏着无数叫做“青眼”的叶蕾,那些眼随兴一张,便喷出几脉绿叶,不几天,所有谷粒般的青眼都拆开了。有人怀疑彩虹的根脚下有宝石,我却总怀疑柳树根下有翡翠——不然,叫柳树去哪里吸收那么多纯净的碧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