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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网或作文?关于恋爱的都可以!

  一辈子的悲伤

1984年,我和刘雪相识了。

当时,刘父是名画家,一天到晚沉浸在创作中,很少过问刘雪的事情。刘母

是演员,一走多年和家里根本没有关系。刘雪只有一个妹妹刘华。父母如此,姐

妹俩只能自己管自己。

从初中到高中,我和刘雪一直是同桌。
  刘雪五六岁时摔倒在石头上,导致额

头靠近发际的地方落下了一块指甲盖一样大的疤痕。这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会

毁容,可因为她气质高贵,又漂亮得惊人,这疤痕倒使她在学校更加引人注目。

刘雪的确十分优秀,她能歌善舞,热爱体育,画得一手好画,还会拉手风琴,学

习成绩突出,知识面宽,但这些也造成她清高冷傲,孤芳自赏。
  开始她对我也是

不屑一顾的,后来因为我们都喜欢文学,有共同语言,才通过交换图书漫漫成了

好朋友。

刘家在学校后面不远。她家在一幢楼里拥有两处住房,两间房子在三楼,由

刘父和她妹妹住,五楼是单间,刘雪独住。我家远,天气不好时就到刘雪那儿去

挤在一张床上住。
  

当时的男女中学生间不大说话的。而刘雪因为经常参加学校组织的文体活动,

与男生的接触就要多些。有段时间,我去找她,经常看到与个叫张浩的男生在她

那里。

张浩比我们高一年级,高高瘦瘦的,身上总是散发出淡淡的香皂味。刘雪向

我介绍张浩时很大方,后来和张浩熟了,我们还在一起打过扑克牌。
  可是后来我

再去找刘雪时就感觉不对劲了,她的目光总是热辣辣地黏在张浩身上,而且好象

不太欢迎我去找她似的,所以有段时间除了上课我们很少单独在一起,天气不好

时我也不再到她家去住了 。

刘雪是个非常会打扮自己的女孩,她知道怎样使自己锦上添花,可是那年冬

天她却迷上了军大衣,一穿就是一个冬季,在很热的房间里也从不脱掉。
  

大年三十,我去找刘雪玩,她家里没有一点过节的气氛。原本苗条的她看起

来有些臃肿,脸色黄黄的,说话也少气无力,显得心事重重。临走我邀请她第二

天到我家去吃饺子,她迟疑了一下答应了。然而,大年初一那天直到天黑她也没

来。晚上十点多钟,她妹妹刘华突然来了,跑得气喘吁吁的,表情也很紧张,说

她姐姐有急事让我过去。
  我想不出来这么晚了刘雪会有什么事非让我去不可,而

且我正为她失约的事生气,就说我明天去。刘华却急哭了,又好象有什么话不便

说,我只好跟父母打了一声招呼随她去了。

一进门我就感觉不对,空气中漂浮着一种怪异的腥味。刘雪背对着门躺在床

上,听到门响也没转过身来。
  我猜她一定是病了,就坐到床边去摸她的额头。她

的额头冰凉,而且她在剧烈的发抖。我问她怎么了,她突然一把抓住我:“女娃,

救救我,我该怎么办?我……我生了一个孩子!”我听了这话几乎从床上跌下来,

忙又震惊又害怕地问:“你说什么?孩子?!”

“我进来时发现姐躺在地上,孩子早冻死了。
  ”刘华哭着把我拉到门后,指

着一个脸盆让我看。脸盆里,是一个浑身青紫的死婴。我吓得“啊”地大叫一声,

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刘华一把捂住了我的嘴,我一下子清楚了事情的严重性,赶

快禁声。过了一会儿,我问刘雪:“那怎么办?”刘雪这时脸白得像一张纸,但

她好象早就想好了,态度坚决地说:“扔掉!”我看了一眼窗外,窗外漆黑一片。
  

刘雪说:“这是张浩的孩子,你和刘华去找他,让他来处理。”我想想也只有这

样了。张浩家离刘雪家很远,当我们跌跌撞撞跑到他家把消息告诉他时,他吓呆

了,六神无主地好久不说话,直到我们催他才编了一个理由骗过家人随我们走了。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一辈子也忘不掉那种恐怖、怪诞的感觉。
  那时

的郑州远没有现在的繁华,离刘家走十几分钟就是菜地。我们用刘雪的一条旧裙

子把死婴包好,快步如飞地赶到郊外。天上飘着雪花,田野伸手不见五指,寒风

吹动枯枝发出沙沙的响声,一只寒鸟不知躲在什么地方不时怪叫一声,三个孩子

带一个死婴,鬼鬼祟祟地在野外转悠,当时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因为害怕我们

没跑太远,找了块菜地挖了个小坑就把死婴匆匆埋掉了。

我们以为事情神不知鬼不觉,会到此为止,没想因埋得太浅,那个死婴在雪

化后被野狗扒了出来。很多听到消息的孩子都跑去看,还有人认出了裙子的主人。

刘雪始终不承认那条裙子是她的,但是开学后她再也没有来过学校。
  我去她

家找她,她爸爸冷冷地说她转到外地的学校上学去了。刘雪离开时我们还没有高

中毕业,她走得那么匆忙,甚至连我都没有告诉一声,那以后我也没有再见到她。

2002年夏末的一天,总编派我到开封采访,到那儿时天已黑透,我只好先找

宾馆住下来。
  吃过晚饭,我决定到外面走走,不经意间走出了好远,当我发现自

己迷路了时,就走到路边的一个小店去问路。

小百货店开在一幢旧居民楼的临街阳台上,只有区区三四平方米。一个面色

萎黄、神情落寞的女人坐在里面,正怀抱着一只白猫出神,我叫了好几声她也没

有听见。
  

我刚要再开口,突然从屋内冲出一个高大、痴肥、邋遢的男人,他用一双大

而突出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女人,骂道:“妈的,发什么呆,快卖东西!”男人

说完啐了一口转身回屋去了。女人没有马上按那个男人的吩咐去做,而是固执地

沉默着,待男人的脚步声听不见了,才轻声问我要什么。
  我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这一看吃了一惊,因为我发现她竟然很像刘雪。

虽然历经十多年,时间这个雕刻师早已改变了我们的形貌,可即使经理再多

的岁月流转,总有一些不变的东西会让你找回当年那个人。为了验证,我马上把

目光盯向她的额头。虽然她留着刘海,但那块疤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的心肺顿

时狂跳起来。试探着问:“你是刘雪?”她这才认真地端详了我一眼,渐渐脸色

变得苍白,眼里涌上了泪水:“你是……女娃?”

刘雪把我让到家里。哀痛的家虽然纤尘不染,但绝对可以说是一盆如洗。刘

雪介绍说男人是她丈夫,叫周元彬,下岗在家。
  我把自己所住的宾馆告诉刘雪,

让她过去叙旧。刘雪说好的,没料到周元彬听到了竟呸地吐了一口痰在地上,弄

得我十分尴尬,知趣地站起身告辞。

第二天九点多钟刘雪来见我,她穿了一件半旧的黑呢外套,脸上还薄薄地施

了点脂粉。这肯定是她最好的装扮了。
  我先谈了自己的情况,轮到她时,她用略

带嘲讽的口气问:“你一定想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吧!”

当年,刘雪生下孩子后还抱着侥幸心理,但最终事情还是传到了她爸爸的耳

朵里,她爸爸回家先甩她两耳光,然后拉着她去张浩家谈判。其实,张浩的父母

对此事还一无所知。
  听了刘父的陈述,张父差点把张浩打死。后来两家大人开始

坐下来商谈如何处理此事,协商的结果事,让张浩和刘雪分别转学,等他们长大

后让他们成婚。刘雪选择了张浩在洛阳的姑姑家,张浩则转学到郑州的另一头他

三伯家附近读书。到了洛阳,张浩的姑姑姑父对刘雪还算不错,只是他们的儿子

也就是张浩的表兄周元彬对刘雪极不友好。
  周元彬比刘雪大8岁,小学没有毕业就

辍学去车站当了搬运工。自从刘雪住进来,他从不给她好脸色,让刘雪在他面前

不免有些惶惶然,更感到寄人篱下的悲戚。

这事后刘雪在也无心向学,后来张浩的姑父就给她在一家小沙厂找了份挡车

工的工作。

刘雪到洛阳后,张浩给她写了许多信。
  每逢节假日也看望刘雪。那段时间刘

雪幸福的。将来嫁给张浩成了她生命的支撑。

张浩考上大学后,以为功课忙,不能常来看望刘雪了,但他在信中多次向刘

雪发誓,他将来一定会娶她,让她过上好日子。这些信安慰了刘雪寂寞苦闷的心。

大学毕业后,张浩告诉刘雪自己要到美国读硕士,这样他才能为她们共同的未来

创造更好的条件。
  刘雪没有说什么,而是无愿无悔地继续她的等待。可是张浩的

信渐渐少了,在他留学的第二年,他写了一封短信自己真的对过去那段经历表示

后悔,感觉对不起她,但现在要他娶她他真的做不到,因为他现在是硕士,将来

还要读博士,他无法和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女人共度一生。
  

多年等待成了泡影,这对刘雪的打击可想而知:她两次割脉,一次上吊,四

次吞服安眠药,但最终都没死成,因为一个男人固执的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这

个男人就是周元彬。这个时候刘雪才知道这个最恨自己、最看不起自己的男人却

是最爱自己的男人。不过,在周元彬向刘雪求婚时她却不加思索地一口回绝,刘

雪心性高傲、骨子里十分浪漫,她明白周元彬的心,对她的救助也心存感激,可

让她随便把自己交给这样一个粗鄙的男人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她嫁给了一个机

关小职员,可是他们的婚姻只维持了短短的六个月,新婚之夜小职员发现她不是

处女去当即把被子抱到了客厅,冷战半年后他们离了婚。刘雪彻底心灰意冷了,

当周元彬再次求婚时,她没有说什么就答应了。

周元彬对刘雪确实是真心,她不想在洛阳呆,周元彬二话不说就随着她来带

了开封。
  但好时狠不得把心掏出来让刘雪吃了的周元彬,对刘雪和表弟的事耿耿

于怀。婚后不到一年,他就开始频频伤害刘雪,而且愈演愈烈:知道刘雪爱干净,

他喝醉了就挨个拉开家里的抽屉往里面吐秽物,接着就是暴打刘雪,酒醒后看到

刘雪伤痕累累又抱着她哭,求她原谅。
  结婚三年刘雪没有怀孕,医生诊断是刘雪

上次生产坐下的病。周元彬更是常拿此事来羞辱她,骂她十六七岁就那么淫荡,

知道怎么勾引男人。刘雪不止一次提出离婚,却死活不肯离,他或是跪在地上让

她再原谅他一次,或是挥舞着菜刀威胁她如果再提离婚就杀了她。
  渐渐刘雪的心

结成了冰砣,懒得再提离婚。

刘雪说到这里,低头大量着自己,幽幽地说:“如果当年我没有走错那一步,

今天怎么会是这副样子呢?年上时荒唐,虽然人常说‘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

谅’但有些事可能会伤害你一辈子,让你花一生的时间都忘不掉……”

一年后,我又去开封出差。
  天上飘着冰冷的雨丝,我凭记忆好不容易找到刘

雪的家。小店还开着,但那把破藤椅上坐着的不是刘雪而是周元彬。他头低垂着,

好象睡着了。那只白猫温顺地趴在周元彬的膝盖上。周元彬认出我后,脸上的表

情急剧地变化着。我问他刘雪在吗,他什么也没有说,扭身向屋里走。
  我跟进屋,

随即呆住了——靠墙的小桌上摆放着刘雪的黑白照片,周围绕着黑纱。“她上个

月去世了。”周元彬说完这话捂着脸号哭起来。我感觉自己抖得快站不住了,坐

到了沙发上。平静一些后,周元彬还是我刘雪得的是肝癌,发现时已是晚期。周

元彬把一个布包递给我,说是刘雪让交给我的,里面是两个旧日记本。
  
  

回到宾馆我翻开她留下的日记,刚刚止住的流水又涌了出来:刘雪竟为她那

一出生就死去的孩子写了两大本日记,她还给那孩子起了一个好大气的名字——

刘浩瀚。在日记里,刘浩瀚长大,读书,工作,结婚,生子,点点滴滴,真真切

切,详详细细,好象他一直就这么活活蹦乱跳地活在刘雪的身边,叫她妈妈……

本人博客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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